深夜十一点半，创维大厦的十八层，“迅流科技”的办公室还亮着灯。
李岩打了个哈欠，揉了揉干涩的眼睛。屏幕上密密麻麻的代码像蚂蚁一样蠕动。这是他连续加班的第九天，为了赶在死线前完成“天网”防火墙的测试。
“总算搞定了最后一个漏洞……”他喃喃自语，保存了代码，开始编译。
办公室一片死寂，只有机箱风扇的低鸣和他自己的呼吸声。其他同事早就走了，整层楼仿佛只剩下他一个人。
就在他准备伸个懒腰时，天花板上传来一阵轻微的声响。
嘶嘶……嘶嘶……
像是某种东西在管道里拖行。
李岩皱起眉头，抬头看向天花板。老旧的办公楼，通风管道系统年久失修，偶尔有些声响也不奇怪。
但今晚的声音有些不同。它更加规律，更加……刻意。
嘶嘶……嘶嘶……
声音缓慢而持续，从办公室的一头移动到另一头，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通风管道里爬行，寻找着什么。
“该死的耗子。”李岩嘟囔着，试图忽略这声音。
突然，声音停在了他正上方的位置。
李岩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紧接着，通风口的百叶窗缝隙中，缓缓垂下了一缕黑色的、油腻的东西。
是头发。
李岩的心脏猛地一跳。他死死盯着那缕头发，看着它一点点变长，在空气中微微晃动，像是有生命一般。
“谁？谁在上面？”他声音干涩地问道。
没有回应。只有那缕头发继续垂下来，越来越长。
李岩猛地站起身，抄起桌上的钢尺，小心翼翼地走近通风口。他深吸一口气，用尺子轻轻拨开百叶窗。
黑暗中，他什么也看不清。只有一股刺鼻的、如同腐烂食物混合着铁锈的气味扑面而来。
“妈的，什么鬼东西。”他后退一步，决定不再理会。也许是什么陈年污垢被气流吹动了。
他回到座位，强迫自己专注于屏幕。编译进度条才走到一半。
嘶嘶……嘶嘶……
声音又开始了。这一次，更加清晰，更加接近。
李岩感到一阵不安。他再次抬头，发现那缕头发不见了。通风口看起来一切正常。
他摇摇头，觉得自己可能是太累了。连续加班这么久，出现些幻觉也不奇怪。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是保安室的老张。
“李工，你还在加班啊？”老张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紧张。
“嗯，马上就好。怎么了？”
“那个……你那边……一切都正常吗？”老张犹豫地问道。
李岩心里一紧：“为什么这么问？”
“没什么，就是……刚才监控室的屏幕闪了一下，十八楼的一个摄像头好像出了点问题。”老张顿了顿，“你知道的，那层楼的通风系统一直有点……邪门。”
“邪门？什么意思？”
老张压低了声音：“我也是听说的啊，好多年前，那层楼有个清洁工，在清洗通风管道的时候……卡在里面了。等发现的时候，已经……唉，反正从那以后，就老是有些怪事。”
李岩感到后背一阵发凉：“什么怪事？”
“就是……管道里有声音啊，通风口有头发垂下来啊，还有人说自己看到管道里有眼睛……”老张的声音越来越小，“可能是大家瞎传的，但你一个人在那，还是小心点好。早点下班吧。”
挂断电话，李岩感到一阵寒意从脚底升起。他再次抬头看向通风口，那些排列整齐的栅格突然变得像是某种怪物的牙齿，随时准备将他吞噬。
嘶嘶……嘶嘶……
声音又响起了。这一次，仿佛就在他耳边。
李岩猛地转头，看向旁边的墙壁。声音似乎是从墙内的管道传来的。
他站起身，慢慢走近墙壁，将耳朵贴了上去。
冰冷的水泥墙面后，那嘶嘶声更加清晰了。不仅如此，他还听到了另一种声音——一种细微的、湿漉漉的摩擦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管道内壁上爬行。
突然，声音停止了。
李岩屏住呼吸，等待着。
然后，从墙内传来了一声清晰的、缓慢的抓挠声。
刺啦……刺啦……
就像是指甲在金属上刮擦。
李岩猛地后退，心脏狂跳。这不是幻觉！墙里面确实有东西！
他冲到办公桌前，抓起手机，想要再给老张打电话。但手机显示无信号。
“该死！”他咒骂着，环顾四周。办公室的座机在门口的接待处。
他必须离开这里。
李岩深吸一口气，快步向门口走去。就在他经过一个通风口时，突然听到里面传来一声轻微的呜咽。
像是一个被捂住嘴的人发出的声音。
他停下脚步，惊恐地看向那个通风口。百叶窗的缝隙中，他隐约看到了一双眼睛——浮肿、充血，正直勾勾地盯着他。
“啊！”李岩惊叫一声，连连后退。
那双眼睛瞬间消失了。
李岩喘着粗气，感到一阵头晕目眩。他必须尽快离开这里。
他冲到门口，用力拧动门把手。
门纹丝不动。被锁死了。
“开门！开门！”他疯狂地拍打着门板，但外面没有任何回应。
整层楼仿佛与世隔绝了。
嘶嘶……嘶嘶……
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来自多个方向。办公室里的所有通风口似乎都在发出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
李岩背靠着门，惊恐地看着那些通风口。在其中一个较大的通风口后面，他再次看到了那双眼睛。这一次，它们更加清晰，充满了恶毒和渴望。
“你是谁？你想要什么？”李岩颤抖着问道。
通风管内传来一个低沉、湿漉漉的声音，仿佛说话的人满嘴都是淤泥：
“出……不去……帮……帮我……”
李岩的心脏几乎停止跳动。这东西会说话！
“我怎么帮你？”他强忍着恐惧问道。
“打……打开……让我……出去……”声音断断续续，带着令人作呕的咕噜声。
李岩看着那密密麻麻的通风口栅格，想象着里面的东西爬出来的场景，感到一阵反胃。
“不……我不能……”他喃喃道。
通风管内的声音突然变得尖锐：“帮……我……否则……你……也……出不去……”
话音刚落，办公室的灯光开始剧烈闪烁。在明灭的光线中，李岩看到那些通风口的百叶窗开始变形，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从内部用力推挤。
刺耳的金属扭曲声充斥了整个办公室。
“停下！快停下！”李岩大喊。
灯光稳定下来。通风口恢复了原状。但那双眼睛仍然在最大的那个通风口后盯着他，充满了怨恨。
“最……后……一次……”管道内的声音威胁道。
李岩的大脑飞速运转。他不能被永远困在这里，但他也绝不能让那个东西出来。一定有别的办法。
他想起老张的话：那个清洁工是被卡在管道里死的。如果他能找到那个具体的位置……
“你在哪里卡住的？”李岩问道，“告诉我具体位置，我或许能帮你。”
通风管内沉默了片刻，然后那个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困惑：
“不……记得……只记得……黑暗……冰冷……”
李岩感到一阵绝望。如果连它自己都不记得，他该怎么找？
突然，他注意到最大的那个通风口下方的墙壁上，有一块颜色略深的区域，形状有点像一个人形。
他小心翼翼地走近，发现那块区域的墙纸有些起泡，像是被水浸泡过。他伸手触摸，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
“是这里吗？”他问道。
通风管内的声音变得激动起来：“是……是这里……打开……让我……出去……”
李岩看着那块墙壁，突然有了一个主意。既然这东西是被困在管道系统里的，那么如果他能破坏这个局部的管道结构，或许就能……
他环顾四周，寻找可用的工具。最终，他的目光落在了角落的消防栓上。
他冲过去，打开玻璃门，取出了消防斧。
“你……要……做什么？”管道内的声音带着警惕。
“帮你出来。”李岩说道，双手紧握斧柄，深吸一口气，然后用尽全力向那块墙壁砍去。
轰！
斧头深深嵌入墙体，石灰和碎屑四处飞溅。墙壁后面露出了生锈的金属管道。
“对……对……继续……”管道内的声音兴奋起来。
李岩再次举起斧头，一下又一下地砍向同一个位置。金属管道开始变形，发出刺耳的呻吟声。
随着他的劈砍，办公室内的温度急剧下降。通风管内传来各种混乱的声音——哭泣、尖叫、诅咒，仿佛不止一个灵魂被困在里面。
“快……快……”那个声音催促道，变得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接近。
李岩感到一股强大的压迫感从破损的管道中涌出。他知道，一旦那个东西完全出来，第一个遭殃的就是自己。
是时候执行计划的第二步了。
他扔下斧头，冲向自己的办公桌，从抽屉里拿出了一瓶工业用强力胶和一小罐汽油——这是他平时做一些小实验用的。
“你……在……做什么？”管道内的声音变得警惕。
李岩没有回答。他迅速将强力胶涂抹在管道破损处的边缘，然后将汽油倒在胶水上。
“不……不要……”管道内的声音意识到了什么，变得惊恐起来。
李岩退后几步，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
“我很抱歉你遭遇的事情，”他说道，声音出奇地平静，“但你不该困在这里，也不该试图把别人也困住。”
“不……等等……”管道内的声音哀求道，但为时已晚。
李岩点燃了打火机，扔向了涂满汽油和胶水的管道。
轰！
火焰瞬间腾起，沿着胶水迅速蔓延，封住了管道的破损处。通风管内传来了凄厉的尖叫，那声音如此恐怖，几乎不像是人类能够发出的。
火焰中，李岩隐约看到了一个扭曲的人形在管道内挣扎，然后被熊熊烈火吞噬。
办公室内的所有通风口都开始冒出浓烟，各种可怕的声音达到了顶峰，然后逐渐减弱，最终归于沉寂。
随着最后一声轻微的啜泣消失，办公室的门锁发出了“咔哒”一声轻响。
李岩喘着粗气，看着眼前燃烧的管道。火焰正在逐渐熄灭，只留下一片焦黑。那股刺鼻的腐臭味被烧焦的塑料和金属的气味所取代。
他走到门口，轻轻一推，门开了。
走廊上的灯光照进办公室，驱散了之前的阴森气氛。
李岩没有停留，他拿起自己的东西，快步离开了十八楼。
第二天，公司发布通知，十八楼因“管道系统维修”暂时关闭。工人们在维修时，确实在通风管道内发现了一些疑似人类骨骼的碎片，以及大量纠缠在一起的黑色头发。
李岩没有对任何人说起那晚的经历。他很快辞去了工作，搬到了另一座城市。
偶尔，当他走进一栋老旧的办公楼，听到通风管道内的细微声响时，仍然会不自觉地抬头看一眼，然后加快脚步。
他永远记得那双在通风口后盯着他的眼睛，以及那个被火焰吞噬的扭曲身影。
有些恐惧，一旦经历，就永远无法真正摆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