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清谈会场静得可怕。
所有人都屏息看着场中央那个青衣女子。金氏长老的质问还回荡在空气中，而她只是轻轻收起银针，仿佛刚完成一件最寻常不过的事。
邪术？林晚抬眸，目光平静地扫过全场，长老既然认定这是邪术，那请问——何为邪？何为正？
她不等回答，缓步走向场中尚未完全散去的怨气残余。那些灰黑色的气息仍在空中扭曲盘绕，但在她经过时，竟自发地向两侧退开。
在诸位眼中，怨气是什么？她停在怨气最浓处，任由那些黑雾缠绕在指尖，是必须消灭的污秽？是必须镇压的邪恶？
金光善沉声道：怨气伤人性命，蚀人心智，自然是天地间的至邪之物。
至邪之物...林晚轻轻重复，指尖忽然亮起一点金光。那金光并不刺眼，却让缠绕其上的怨气渐渐平静下来，那请问金宗主，人体内的淤血，是善是恶？
这话问得突兀，众人都是一怔。
淤血阻滞气血，自然是有害之物。一位医修下意识答道。
说得不错。林晚颔首，那若是有人体内淤血阻滞，我们是该将此人一并消灭，还是该设法疏导化瘀？
这...那医修一时语塞。
林晚指尖的金光忽然扩散，将周围的怨气全都笼罩其中。在众人惊愕的注视下，那些怨气竟开始缓缓流转，不再狂躁，反而呈现出一种奇异的秩序感。
怨气，便如这天地间的淤血。她的声音清晰地传遍全场，它确实会伤人，确实会带来灾祸。但它的本质，不过是天地能量的一种，只不过淤塞在了不该在的地方。
她抬手，那些被金光笼罩的怨气随之升起，在空中缓缓旋转。
诸位遇到怨气，想的永远是如何镇压，如何消灭。这就像医者见到淤血，不想着疏导，反倒要将病人一并处死。
这个比喻太过犀利，不少人都变了脸色。
胡言乱语！金氏长老怒道，怨气怎能与人体淤血相提并论！
为何不能？林晚反问，天地如人身，山川如经脉。怨气淤塞，则生灵涂炭；气血不通，则百病丛生。其理相通，其道相通。
她说着，指尖轻轻一划，那些旋转的怨气忽然分出一缕，缓缓流向旁边一株枯萎的灵植。在众人不可思议的目光中，那株本已枯死的灵植竟缓缓抽出新芽。
这...这怎么可能？！
怨气怎能滋养生灵？
惊呼声四起。
为何不能？林晚的声音依然平静，水能载舟，亦能覆舟。雷霆可毁屋舍，亦可滋养万物。怨气确实狂暴，但若能疏导得当，为何不能化为滋养天地的养分？
她收起金光，那些怨气却不再狂躁，而是温顺地悬浮在空中。
我之道，不在镇压，不在消灭，而在疏导，在调和。如同良医治病，不仅要消除症状，更要调理根本。
她环视全场，目光最后落在金光善脸上：
金宗主以为这是邪术，不过是因为诸位心中，早已将二字奉为圭臬。殊不知，天地造化，阴阳相生，堵不如疏，调和方为上道。
这番话如同惊雷，在每个人心中炸响。
千百年来，仙门对待怨气从来只有镇压一途。可今日，有人告诉他们，这条路或许从一开始就走错了。
荒谬！金氏长老气得浑身发抖，按你这么说，我们历代先辈斩妖除魔，反倒都做错了？
非是错了，而是不够。林晚轻轻摇头，如同治水，筑堤固然重要，但若不知疏导，终有决堤之日。今日我之所为，不过是为这治水之道，多开一条河道罢了。
会场彻底安静下来。
每个人都在消化这番话。有人若有所思，有人满脸震惊，也有人依旧愤慨。
但无论如何，一颗种子已经种下。
关于怨气，关于正道，关于这天地间能量的认知，从这一刻起，注定要开始改变。
林晚立于场中，青衣素净，却仿佛蕴含着能撼动千年传统的磅礴力量。
怨气如淤血。
这个看似简单的比喻，正在悄然改变整个仙门的认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