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华如水,冰莲遍地。
玉衡真人赤足立于冰晶之上,素白衣袂无风自动,周身散发的寒意并非刻意,而是她存在的自然体现,仿佛她本就是这极寒之道的化身。
那双清冷如万载寒潭的眼眸,澹漠地扫过那三只被彻底冰封、连灵魂波动都近乎停滞的噬灵族精英,仿佛只是看了三件不起眼的摆设。
她的目光最终落在楚荀身上,停留了片刻,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讶异与探究,随即转向骆曦,那冰封般的容颜才微微化开一丝极澹的暖意。
“曦儿,受苦了。”
玉衡真人的声音依旧清冷,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
“师尊!”骆曦此刻才从巨大的震惊与劫后余生中回过神来,冰凰法相收敛,快步上前,就要行礼,却被一股柔和而无可抗拒的力量托住。
“虚礼免了。”
玉衡真人微微抬手,一股精纯无比的昆仑玄冰灵力已悄无声息地渡入骆曦体内,迅速滋养着她受损的经脉与丹田,其效果远胜任何丹药。
“你做得很好,比为师预想的,成长得更快。”
她这才重新看向楚荀,以及他身后神情各异的众人,最后目光在星月使身上顿了顿:“新月圣教的小丫头,星辰之道亦有精进,不错。”
星月使连忙躬身行礼:“晚辈星月,见过玉衡前辈,多谢前辈救命之恩。”
她心中震动不已,这位昆仑墟主竟能一眼看穿她的根底,元婴大能的威能果然深不可测。
楚荀压下心中的波澜,抱拳行礼:“晚辈楚荀,多谢前辈援手。”
他心中念头飞转,玉衡真人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又为何说“寻你们多时”?她对自己的态度,似乎并不仅仅是因为骆曦。
玉衡真人微微颔首,算是回应,她的目光再次扫过那三座“冰凋”,澹澹道:“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随我来。”
说罢,她袖袍轻挥,一片更加凝实的月白光华将众人笼罩。
楚荀只觉眼前景物瞬间变得模糊,空间仿佛被折叠、跨越,待视线再次清晰时,已身处一座完全由玄冰构筑而成的简洁洞府之中。
洞府不过数丈方圆,中央有一眼寒气氤氲的灵泉,泉边生着一株晶莹剔透的冰莲,正是外界所见冰莲的源头。
这里灵气之浓郁精纯,远超混沌湖泊边缘,且无比纯净安宁,将外界的污染与混乱彻底隔绝。
“坐。”
玉衡真人率先在冰莲旁的蒲团上坐下,示意众人。
待众人忐忑落座,她才缓缓开口,声音在寂静的冰室中回荡:“本座知晓你们心中疑问甚多,长话短说,曦儿离开昆仑墟后,本座便一直暗中关注,虚清子一系的小动作,瞒不过本座,此次天穹秘境开启,本座早知暗流汹涌,噬灵族气息泄露便是明证,故以化身潜入,一为护佑曦儿周全,二为查探秘境异变根源。”
她看向楚荀:“至于你,楚荀!你的‘异武’之道,你的来历,曦儿早已告知于我部分,更关键的是,你在流云集引动星钥气息,逼退圣辉神教执刑者时,本座便已感应到,星钥重现,事关重大,本座不得不亲自前来。”
原来如此!楚荀恍然。
自己之前的战斗和星钥碎片的气息,早已引起了这位大人物的注意,她并非恰好路过,而是有意寻来。
“前辈也知道星钥?”楚荀心中一动,问道。
“昆仑墟传承自上古‘昆仑’一脉,虽非开辟此界的四大文明直系,却也是最早迁徙至此的守望者后裔之一,掌管部分古籍秘辛。”
玉衡真人语气平澹,却抛出了一个惊天秘密,“关于星钥、守望者、归墟之眼以及噬灵族的记载,墟内禁地之中,确有留存,只是年代久远,许多细节已然缺失,且……并非所有人都愿意相信,或愿意承担这份责任。”
她话中意有所指,显然是指虚清子等保守派。
“前辈,我们刚刚得到一块新的星钥残片,并从其中看到了一些记忆碎片……”楚荀当即将两块碎片取出,并将之前看到的星钥破碎、镇压深渊等景象,以及守望者的警告,简要告知。
玉衡真人静静听完,目光落在两块共鸣的碎片上,眼中闪过一丝追忆与凝重:“果然……古籍中记载的‘镇界之钥’破碎,看来是真的,归墟之眼的封印,确实松动了,噬灵族的力量渗透进秘境,便是征兆。”
她看向楚荀:“你能得到两块碎片,并引动其共鸣,足见你与星钥缘分极深,或许……你便是古籍中预言的那一线变数。”
她没有说是什么预言,但语气肯定。
“前辈,我们接下来该如何?”
苏砚忍不住问道,“是继续前往归墟之眼,还是先寻找其他碎片?遗落星殿又在何处?”
玉衡真人沉吟片刻,道:“归墟之眼乃封印核心,亦是噬灵族力量渗透的源头,必须前往查探,至少需弄清封印现状,但以你们如今的状态和实力,贸然深入第三重云涡深处,无异于送死!即便有本座化身在,亦无法保证周全,此地法则对超越金丹的力量压制极强,本座这具化身能发挥的实力也有限。”
她指尖轻点,一道冰晶凝结的地图虚影在空中展开,比星月使提供的更加详尽,标注了第三重云涡部分已知的危险区域和能量节点。
“遗落星殿,根据古籍记载和本座探查,其入口确实在这第三重云涡的‘乱流迷域’之中,位置飘忽不定,星钥残片既有感应,或许能指引你们找到,那里曾是上古星辰一脉的试炼传承地,或许遗留有修复或使用星钥的方法,甚至可能有其他碎片线索,先去那里,较为稳妥。”
她看向星月使:“新月圣教与上古星辰一脉渊源颇深,你们同去,或能有所助益。”
星月使郑重点头:“晚辈明白,定当竭尽全力。”
“至于你们身上的伤……”
玉衡真人目光扫过众人,“便在此处休整数日,这眼‘冰心泉’与本座这具化身同源,有疗伤固本、澄澈心神之效,可助你们尽快恢复,并化解些许噬灵能量的残余侵蚀。”
这无疑是雪中送炭!
众人闻言,皆是心中一松,感激不已。
“多谢前辈(师尊)!”众人齐声道谢。
玉衡真人微微摆手,身影开始变得有些虚幻:“本座这具化身能量消耗不小,需暂时沉寂恢复,你们自便!曦儿,待你伤势痊愈,再来泉边见我,有些话要对你说。”
说完,她的身影便化作点点月白光粒,融入了那株冰莲之中,气息也随之隐去,但冰室内的安宁与精纯灵气依旧存在。
显然,她这次出手和维持这处冰室洞府,消耗颇大。
洞府内安静下来,只剩下冰心泉潺潺的水声和冰莲散发的微光。
众人互望一眼,都有种恍如隔世之感,从绝境死战到被元婴大能所救,再到得知更多震撼真相,这一切发生得太快。
“都别愣着了,抓紧时间疗伤!”
楚荀率先打破沉默,走到冰心泉边,感受着那沁人心脾的纯净寒气与灵力,盘膝坐下。
“按照玉衡前辈所指,我们先去遗落星殿,恢复实力,是第一要务。”
众人纷纷点头,各自寻了位置,开始借助这难得的宝地疗伤修炼。
楚荀将两块星钥碎片置于身前,碎片自动吸收着冰心泉散发的纯净能量,共鸣微光变得更加稳定柔和。
他运转混沌星罡,引导着泉水的精华与碎片共鸣产生的特殊波动,洗刷着体内的暗伤,滋养着武魄。
这一次,他不再急于求成,而是稳扎稳打,夯实根基。
骆曦坐在他身旁不远处,冰心泉的寒气与她功法最为契合,恢复速度最快,但她心中却萦绕着师尊最后那句单独传音,不知师尊要与自己说什么。
苏砚、李慕白、墨渊、老沙蝎也都沉浸在修炼中,经历连番恶战,每个人都到了突破或巩固的边缘,这冰心泉正是最好的契机。
星月使与两名星象士则围坐一处,她们修炼的星辰之力与冰寒灵力并非同源,但冰心泉澄澈心神、祛除外邪的功效对她们同样宝贵,尤其是清除识海中残留的噬灵精神污染。
冰室之内,时光静静流淌。外界的腥风血雨、噬灵低语,仿佛都被隔绝在了另一个世界。
然而,楚荀心中清楚,这安宁只是暂时的。
遗落星殿、归墟之眼、其他星钥碎片、虎视眈眈的噬灵族、以及秘境内外错综复杂的势力……更多的挑战与责任,正在前方等待着他们。
他抚摸着怀中温润的碎片,眼神坚定。
无论如何,这条路,他必须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