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跟那白毛小子莫名其妙地打了一架，陈怀生心里确实有点窝火，就像走路好端端踩了口香糖，恶心程度大于伤害性。他骂骂咧咧地走出一段路。
“妈的，现在的小年轻都什么毛病，练了点功夫就敢当街行凶了？”
不过，这股郁闷很快就被另一个现实问题冲淡了。
他今天上午的工钱已经结清了，意味着从此刻到明天早上，他都是个彻头彻尾的无业游民。
“一天就干一上午……这班上的，跟闹着玩似的。”
陈怀生挠挠头，心里盘算起来。虽然包工头表示他明天还可以去，但对他来说就这么点工作量，赚的钱也就刚够糊口，想攒点钱给他和师妹找个像样的住处，简直是天方夜谭。
更何况，他兜里这几个子儿，就像长了腿一样，总想往外跑。
“得再找点活儿干。”
这个念头很自然地冒了出来。可是，干什么呢？他掰着手指头数：需要动脑筋的，比如算账、推销，他看见数字和需要赔笑脸就头疼；需要技术的，他除了力气大，好像也没啥特殊技能；去当保安？好像还得培训，麻烦……
思来想去，脑子里转了一圈，最后选项又落回了原点。
“算了，还是搬砖吧。”
陈怀生对自己有了清晰的认知。
“这活儿好，不用动嘴皮子，不用看人脸色，只要力气够，埋头干就完事了。简单，痛快。”
于是，下午的太阳依旧懒洋洋的样子，陈怀生已经出现在了城市的另一个角落，另一个工地。
工头看着这个主动找上门、看起来普普通通的年轻人，将信将疑地给了他一个安全帽。
然后，工头就见识到了什么叫“人形打桩机”。
陈怀生依旧收着力，但一下午的工作效率，还是顶得上别人干一天半。结账的时候，工头看他的眼神都变了，像看什么珍稀动物，工钱也给得爽快。
揣着又厚实了一点点的钞票，陈怀生感觉踏实了不少。
路过一家熟食店，烤鸭的香味勾得他走不动道。想起库房里那个估计还在跟方便面较劲的师妹，他犹豫了三秒，还是掏钱买了半只。
“就当改善伙食了……绝对不是我馋了。”
他一边给自己找理由，一边拎着油滋滋的烤鸭，迎着傍晚的风，朝着“好邻居”便利店的方向晃荡回去。
他脑子里已经开始想象陈范星看到烤鸭时可能出现的表情了，至于上午那个白毛神经病，早就被抛到了脑后。眼下，填饱肚子，以及思考明天去哪块工地“发挥特长”，才是正经事。
陈怀生拎着半只油光锃亮的烤鸭回到“好邻居”便利店时，正好赶上晚高峰的尾巴。
下班族们像被放出笼子的饿狼，涌进店里扫荡关东煮、饭团和便当。陈范星正手忙脚乱地应付着收银，额头都沁出了细汗。
陈怀生把烤鸭往柜台角落一放，言简意赅：“给你的，趁热吃。”
说完并没有打扰陈范星，就熟门熟路地窝回他那靠窗的“专属”座位，继续研究那本已经被他翻得卷边的过期汽车杂志。
陈范星只来得及“哦”了一声，就被下一个顾客的催促声淹没了。
这么远远的看着师妹被顾客催的手忙脚乱的，还挺有意思。
等她终于喘过气，高峰期过去，店里暂时恢复平静，她才赶紧打开还温热的烤鸭包装，撕下一条鸭腿，也顾不上形象，靠着柜台狼吞虎咽起来，一边吃一边含糊地问。
“师兄，你一大早就没影了，干嘛去了？”
陈怀生头也没抬，眼睛还盯着杂志上的发动机剖面图。
“还能干嘛，搬砖呗。上午一摊，下午又找了一摊。”
“哦……”陈范星啃着鸭腿，声音有点闷，“那你下次出门，能不能……嗯……跟我说一声？我一觉醒来你人没了，想找个人说话都找不着。”
她的社恐在熟悉的人面前会减弱，但独自待在陌生环境还是会不安。
陈怀生翻页的手顿了一下，抬起头。看着师妹那带着点委屈和依赖的眼神，他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他现在不是一个人了，还有个师妹要“管”。自己这么早出晚归，对于陈范星来说，他简直就是个信号不良、随时掉线的移动热点。
“啧，是该整个手机了。”陈怀生放下杂志，摸了摸下巴，“不然我出去干活，你这边有点啥事，或者店长把你轰走了，我上哪儿找你去？”
陈范星翻了个白眼。
“店长人这么好，才不会把我轰走。”
陈怀生盘算着兜里的钱，买个最便宜的老年机应该够用，主要功能就是打电话发短信。
“真的？”陈范星眼睛一亮，“那我也……” 她摸了摸自己干瘪的钱包，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她的工资还没发呢，现在全身上下也就大娘留给她的一百块钱，不对，是两百块钱，还有一百拿去买衣服了，陈怀生还贪污了三十块！！
不过她也没打算要回来就是了。
“等我发了工资……也买一个……”她小声补充。
便利店门被推开了，有客人来了，风铃在门上摇晃着，发出催人老命的声音，陈范星连忙回去挤进了柜台。
“再说吧。”陈怀生挥挥手，重新拿起杂志。
他的思绪却飘了一下，突然想到了白天那个白毛小子。
攻击来得太突然，毫无逻辑，就像游戏里的野怪，看到你就红名冲上来。自己明明什么都没做，那小子却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暴怒。
再说了，野怪也得攻击一下才能引过来，见到你就攻击的那是boSS，那小子可不怎么像boSS。
“有点邪门……”他嘀咕了一句。但这点疑虑，很快就被杂志上一篇关于改装车极限动力的文章吸引了。
管他呢，也许那小子就是纯粹脑子有坑，或者练功练岔气了。
世界这么大，怪人多了去了。
他很快就把这点蹊跷抛在脑后，沉浸在机械的世界里。杂志上的图片比那白毛小子的脸好看多了。
……
不知不觉，墙上钟表的指针慢悠悠地划到了十一点。
又到了交接班，刘店长依旧用审视的目光目送他们钻进库房。两人简单洗漱，陈范星还在兴奋地规划有了手机后要怎么联系，陈怀生则打着哈欠，表示有个能接打的就行。
库房的垫子依旧坚硬，但疲惫是最好的催眠剂。
聊天的声音渐渐低下去，被均匀的呼吸声取代。便利店外的霓虹灯依旧亮着，透过小窗，在黑暗中投下微弱的光斑。
平静，甚至有点枯燥的一天，就这么过去了。至于那点未解的蹊跷和可能暗藏的麻烦，就像夜空中偶尔飘过的云，暂时还遮不住这点难得的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