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穴里的阴冷潮湿，仿佛还残留在骨缝里。
江晚星回到自己那间四处漏风的小屋时，天光已经大亮。她换下湿透且划得破破烂烂的衣物，用仅有的一点灵力蒸干头发，这才感觉自己重新活了过来。
她坐在床沿，看着铜镜里那张略显苍白但双眼亮得惊人的脸，心中没有半分后怕，只有一种近乎病态的兴奋。
从筑基修士手下逃脱，就像一剂最猛烈的药，将她前世那种在刀尖上舞蹈、在规则边缘疯狂试探的本能彻底激活了。
她的意识沉入脑海，那片流光溢彩的平台界面安静地悬浮着。
【寻客仪】。
那个形似雷达的灰色图标，像一个未被拆封的盲盒，充满了未知的诱惑。
“平台，解释一下‘寻客仪’的功能。”
【寻客仪：被动扫描功能。当宿主靠近符合签约标准的潜力目标时，该功能将自动激活，并提供目标的初步评估报告。评估标准包括但不限于：目标的当前困境、气运潜力、天赋资质、内心欲求等。】
江晚星了然。这不是主动搜索，而是个“缘分”雷达。
她需要亲自走到“鱼”多的地方去，这个雷达才能告诉她哪条鱼最大，最值得下钩。
这个发现让她原本有些焦躁的心绪平复下来。秦绝的成长固然重要，但把所有鸡蛋都放在一个篮子里，终究风险太大。尤其是秦绝这种心高气傲的A级客户，忠诚度仅有六十多，稍有不慎就可能产生抵触情绪。
她需要开拓新的业务线，发展第二个，乃至第三个客户。
一方面可以分散风险，另一方面，不同类型的客户能为她提供不同维度的收益。秦绝提供修为，那别的客户呢？或许能提供丹药、法宝、甚至是更玄妙的气运？
一个完整的商业帝国，绝不能只有一个拳头产品。
想到这里，江晚星的目光落在了床头那半瓶辟谷丹上。她现在的身体状况，在冰冷的溪水里泡了那么久，又耗尽了灵力，急需丹药补充。而秦绝那边，凝魂草治标不治本，要修复他断裂的剑骨和枯竭的灵脉，更是离不开高阶丹药的辅助。
丹药，是眼下最急缺的资源。
而整个青云宗，丹药资源最集中的地方，无疑便是——炼丹房。
那里不仅有成品丹药，更有无数炼丹师和学徒，人多眼杂，正是“寻客仪”发挥作用的绝佳场所。
打定主意，江晚星不再耽搁。她从储物袋里摸出那三块下品灵石，攥在手心。这是她全部的家当，也是她进入炼丹房的底气。
青云宗的炼丹房坐落在外门区域的东侧，终年被浓郁的药香和淡淡的焦糊味笼罩。还未走近，一股混杂着草木清香与高温燥热的气浪便扑面而来。
江晚星熟门熟路地绕过正门，没有去那专供内门弟子和执事们兑换高阶丹药的明亮大堂，而是拐进了一条狭窄的偏巷，来到一扇不起眼的小门前。
这里是炼丹房处理药渣和废丹的地方，也是外门弟子唯一能用灵石换取些许修炼资源的“黑市”。
她刚一走近，就听到门内传来一阵尖利刻薄的喝骂声。
“废物！你就是个废物！我怎么就让你来看管三号炉？一整炉‘清心丹’的材料，二十三块下品灵石，就这么被你烧成了一炉炭！你赔得起吗？”
伴随着喝骂，还有拳脚落在皮肉上的闷响，以及一个年轻人压抑着痛苦的粗重喘息。
江晚星脚步一顿，侧身藏在门边的阴影里，透过门缝向里望去。
只见小院中央，一个身穿杂役弟子服饰的少年正跪在地上，他身形单薄，面色蜡黄，嘴唇紧紧抿着，透出一股倔强。在他面前，一堆黑乎乎、散发着刺鼻焦味的药渣还在冒着热气。
一个身材臃肿、穿着管事服饰的中年男人正对着少年拳打脚踢，满脸横肉因愤怒而抖动着。
“钱管事，我……我不是故意的，”少年终于忍不住开口，声音沙哑，“是那‘地火莲’的年份不对，药性比丹方上记载的要猛烈三分，我一时没能控制住火候……”
“还敢顶嘴？”钱管事一脚踹在少年的肩膀上，将他踹翻在地，“药材有问题？整个炼丹房的学徒都用这批药材，怎么就你炼废了？分明就是你小子手脚笨，脑子蠢！”
少年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重新跪好，低着头不再说话，但紧握的双拳，指节已然泛白。
周围三三两两聚着一些同样穿着杂役服的弟子，他们看着这一幕，眼神里有同情，有畏惧，但更多的是麻木和幸灾乐祸。在炼丹房这种地方，炼废丹药是常事，被管事打骂更是家常便饭。
江晚星的目光在那个名叫林墨的少年身上停留了片刻。她对这个人有些印象，似乎是三年前和她同一批入门的弟子，天赋比她还差，是罕见的五行伪灵根，几乎断绝了修炼的可能，早早就被分来炼丹房当杂役，负责清洗丹炉、处理药渣之类的粗活。
所有人都以为他这辈子就这样了。
然而，就在江晚星的目光锁定他的一瞬间，她脑海中那个灰色的【寻客仪】图标，毫无征兆地闪烁了一下，迸发出一圈柔和的白光。
紧接着，一道只有她能看到的数据面板，在跪地的少年身旁缓缓浮现。
【叮！检测到符合标准的潜力目标！】
【客户姓名：林墨】
【潜力评级：A级】
【当前状态：肉体中度损伤，精神濒临崩溃，天赋处于深度蒙尘状态。】
【核心欲求：渴望证明自己，渴望成为一名真正的炼丹师。】
【平台建议：此客户与‘神农药神系统’适配度高达95%，签约成功率极高，建议宿主立即接触。】
江晚星的呼吸几不可察地停滞了一瞬。
A级！
又是一个A级客户！
秦绝是A级，给了她突破瓶颈的修为抽成。那这个林墨，又能给她带来什么？
她的心跳不由得加快了几分。她本只是来碰碰运气，顺便买些疗伤的药材，没想到竟然真的撞上了一条大鱼！
她的目光重新落在林墨身上，这一次，眼神彻底变了。
那不再是看待一个可怜同门的眼神，而是一种……发现了稀有矿脉的勘探者的眼神。冷静、审视，充满了计算。
一个渴望成为炼丹师的杂役弟子，一个被平台评级为A级的潜力股，一个与“神农药神系统”完美适配的目标。
江晚星的脑中瞬间构建出一条全新的业务蓝图。
如果说秦绝是她手中的“利剑”，负责披荆斩棘，提供战力与修为。那么这个林墨，完全可以打造成她的“后勤基地”！
丹药！源源不断的丹药！
她自己修炼需要丹药，秦绝疗伤恢复需要丹药，以后若再签约其他客户，同样需要丹药支持。如果能将林墨发展成下线，那她就相当于拥有了一个专属的、能不断升级的丹药生产线！
这个诱惑，远比单纯获得几块灵石要大得多。
院子里，钱管事的打骂还在继续。他似乎是打累了，喘着粗气，指着林墨的鼻子骂道：“炼废丹药，顶撞管事，按规矩，要打你三十鞭，再关到思过洞面壁一个月！不过，念在你平日还算勤快的份上，我给你个机会。”
他脸上露出一丝不怀好意的笑容：“去，把那边的‘淬骨草’给我全部碾成粉，一个时辰之内完成。要是做得好，今天这事就算了。要是做不好……哼哼，后果你自己清楚！”
众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墙角堆放着小山一样高的“淬骨草”，这是一种质地极其坚硬的低阶灵草，通常需要好几个人用特制的石磨才能处理。让林墨一个人在一小时内全部碾成粉，这根本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这哪里是给机会，分明就是变着法子折磨人。
林墨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看着那堆药草，眼中最后一点光亮也黯淡了下去，只剩下浓得化不开的绝望。
周围的杂役弟子们纷纷摇头，看向林墨的眼神充满了怜悯。他们知道，林墨今天这顿打是躲不掉了，而且很可能因为完不成任务，罪加一等。
江晚星看着这一幕，嘴角却几不可察地微微翘起。
绝境。
又是绝境。
对目标客户而言，这是万丈深渊。
但对她这个手握“系统分销平台”的“天道使者”而言，这却是最佳的进场时机。
一个人的希望被彻底碾碎的时候，就是他最愿意抓住任何一根救命稻草的时候。
而她，要做的，就是“恰到好处”地，将这根稻草递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