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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嬷嬷的引领下,宁姐儿、婉儿和闹闹仔细整理好衣襟,裙摆抚平,发髻摆正,迈着端庄的小步子,依次步入盛府招待女眷的正厅。甫一进门,厅内的喧嚣与暖意便扑面而来,而她们的目光,几乎是下意识地,便被坐在上首、被几位舅母和姨母如众星捧月般围在中间的女子吸引了去。

那便是传说中的六姨母,如今的宁远侯府夫人,盛明兰。

她穿着一身料子极好、手感定然柔滑的湖蓝色缕金百鸟裙,裙角绣着的百鸟图案栩栩如生,在灯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泽,颜色却并不扎眼,低调中透着贵气。发髻梳得一丝不苟,只简简单单插着一对东珠簪子,东珠圆润饱满,光华内敛,却更衬得她通身气度沉静雍容,仿佛自带一层柔光,将周围几位穿着鲜亮的夫人都比了下去。她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浅笑,眉眼弯弯,耐心听着众人说话,偶尔才温声答上一两句,声音不高不低,语速不急不缓,目光平和无波,却自有一股不容忽视的威仪,让人不敢轻易僭越。

见到孩子们进来,明兰脸上的笑容真切了几分,眉眼间染上了几分柔和的暖意,对身旁的侍女轻轻点了点头。侍女们立刻会意,端着早已备好的托盘走上前来,托盘里的见面礼摆放得整整齐齐——给男孩的是上好的徽墨端砚,石质细腻,一看便知价值不菲;给女孩的则是精巧别致的珠花和一对小巧玲珑的赤金虾须镯,金镯打磨得光滑圆润,透着可爱的灵气。

“快过来,让六姨母瞧瞧。”明兰的声音温柔得像春日里的细雨,落在人耳中暖融融的。她亲自起身,接过侍女手中的托盘,将礼物一一分给孩子们,动作从容得体,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动作都挑不出半分错处。她的目光在宁姐儿和婉儿身上多停留了一瞬,那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像是在打量,又像是在评估,随即便化为更深的、无懈可击的笑意:“都是好孩子,瞧着就周正,规矩也好,四姐姐教得好。”

就在这时,院子里忽然传来一阵男孩子们追逐嬉闹的喧哗声,夹杂着清脆的叫嚷,打破了厅内的宁静,显得有些吵嚷。有几位夫人下意识地微微蹙眉,显然对这突如其来的喧闹有些不满。可明兰却并未露出半分不悦,反而循声望向窗外,看着那些奔跑跳跃的小小身影,眼底闪过一丝真切的暖意,莞尔一笑,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宽容与喜爱:“男孩子嘛,这个年纪正是猫嫌狗憎的时候,活泼些才好,显得有生气,总比闷葫芦似的强。”

她这话说得大方又体贴,既维护了孩子们的天性,又顾及了在场有儿子的夫人的颜面。几位生了儿子的夫人听了,脸上立刻露出了受用的笑容,纷纷附和着,厅内的气氛也愈发融洽起来。

然而,坐在稍远处的墨兰,看着眼前这一幕,看着明兰那副举重若轻、稳坐钓鱼台的从容姿态,看着她轻易便能赢得所有人好感的圆滑通透,再对比自己这些年在侯府如履薄冰,需要精心算计、步步为营才能得来的一点体面,胸口那股郁气几乎要压制不住,堵得她心口发闷。她几次下意识地抿了抿唇,想要开口——或是炫耀一下宁姐儿和婉儿的才学,说她们能写诗作文;或是暗讽明兰如今地位高了,与娘家姐妹也生分了,见面不过是虚与委蛇。她心里盘算着好几套说辞,总能找到由头,不动声色地刺上一句,找回一点场子。

可每每她嘴唇刚动,目光还没完全递过去,明兰就像是脑后长了眼睛一般,总能适时地、非常自然地将话头引开——要么是转向身旁的舅母,询问起家里的近况;要么是招呼侍女添茶,打断了墨兰即将出口的话。有一次,墨兰实在按捺不住,刚要开口,明兰却直接转过头,脸上依旧是那副无懈可击的温和笑容,用一种关切的、仿佛只有她们姐妹俩才能听懂其中深意的语气,轻飘飘地堵了她的嘴:

“四姐姐如今真是好福气,几位姐儿都这般玉雪可爱、知书达理,让人瞧着就喜欢。只是……”她话锋微微一转,目光似有若无地扫过墨兰的腹部,随即又迅速移开,声音压低了些许,带着一种姐妹间才有的“体己”意味,“姐姐还需好好调养身子,仔细照顾自己。早日为梁家开枝散叶,诞下麟儿,那才真是十全十美,我们这些做妹妹、做亲戚的,也都能为姐姐彻底放心了。”

“诞下麟儿”!

这四个字,像四根淬了毒的针,精准无比地扎在了墨兰最痛、也最无法反驳的软肋上!

墨兰一口气猛地噎在喉咙里,上不来也下不去,憋得她脸颊一阵红一阵白,血色瞬间褪去,又瞬间涌上来,难看至极。她想要反驳,想要说女儿们也很好,想要说生儿生女并非人力所能控制,可她深知,在这个“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世道里,没有儿子,就是她最大的原罪,是她永远无法抹去的短板,也是明兰可以随时拿出来,让她在所有娘家人面前抬不起头来的终极武器。

她所有精心准备的话语,所有试图找回场子的心思,所有想要维护的体面,在这轻描淡写的一句“关心”之下,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不堪一击。

墨兰死死攥着手中的锦帕,指节泛白,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的肉里,尖锐的痛感让她稍稍保持了一丝清醒。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翻涌的屈辱与愤怒,努力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从牙缝里艰难地挤出几个字:“……有劳六妹妹挂心,姐姐晓得了。”

她再一次,在盛明兰面前,一败涂地。没有刀光剑影,没有激烈争执,却输得比任何一次都要狼狈,都要憋屈。

而站在母亲身后的宁姐儿和婉儿,心思本就比同龄孩子敏感细腻。她们清晰地察觉到了母亲骤然紧绷的身体,感受到了她身上那份几乎要溢出来的屈辱、愤怒与无力。她们看着那位被众人环绕、笑容温婉的六姨母,看着她轻描淡写便让母亲陷入如此窘迫境地的模样,心中第一次模糊地意识到,原来女子之间的战争,从来都不止有后宅的鸡毛蒜皮,还可以是这样不动声色,却字字诛心,同样伤人至深。

年幼的闹闹则懵懂地看着眼前的大人们,只觉得气氛忽然变得有些奇怪,远不如刚才和芙姐姐、庄姐姐她们在一起时轻松快活。她偷偷拉了拉婉儿的衣袖,小声问道:“二姐姐,为什么娘看起来不高兴呀?”婉儿轻轻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说话,小小的脸上,也染上了一丝与年龄不符的凝重。

厅内暖香浮动,熏得人浑身舒泰,女眷们的闲谈渐渐热络起来,话题不知怎的,就转到了各家儿女的婚事上。明兰端着描金茶盏,指尖轻轻摩挲着杯沿,神色自然得仿佛只是在说家常,缓缓提起:“说起来,我们家蓉姐儿也到了该相看的年纪了。我心里倒是有个想法,想早些为她定下来,也好了却一桩心事。”

话音刚落,厅内瞬间安静了几分。宁远侯府嫡长女的婚事,何等炙手可热,在座的夫人太太们立刻都竖起了耳朵,连方才被堵得心头憋闷的墨兰,也忍不住抬眼望了过来,眼底藏着几分好奇与探究。华兰更是性子直,直接开口问道:“六妹妹看中了哪家公子?能入你的眼,家世想必是极好的,是哪家勋贵或是清流世家?”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明兰身上,满是期待与好奇,等着她说出一个响当当的门第。在众人灼灼的注视下,明兰却只是淡淡一笑,语气平和得不起一丝波澜,说出了让满堂瞬间陷入诡异寂静的话:“倒也不是什么高门大户。是官人他母亲,也就是去世的那位白夫人身边一位老嬷嬷的孙子。那位嬷嬷早年就放了奴籍,一家子都是良民。那孩子自己争气,前年考中了秀才,如今正在安心读书,准备下一科的进士试。”

“白夫人的奶娘的孙子?!”

这几个字像一道惊雷,在厅内炸开。所有人都惊呆了,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惊愕与不解,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嬷嬷即便放了奴籍,祖上终究是奴婢出身,与宁远侯府的嫡长女相比,何止是云泥之别,简直是天差地别!

几位夫人下意识地面面相觑,眼神里满是难以置信,嘴角的笑容都僵住了。就连一向沉稳的华兰也愣住了,张了张嘴,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接话——这选择,实在太过匪夷所思,超出了她的认知。墨兰更是在心底几乎要冷笑出声,费了好大劲才勉强按住嘴角的弧度,只觉得盛明兰定是在巴蜀待久了,脑子也跟着不清醒了!把堂堂侯府嫡长女许配给一个奴婢出身、仅仅是个秀才的人家?这简直是自降身份,滑天下之大稽,说出去怕是要沦为京中笑柄!

明兰将众人的反应尽收眼底,却毫不在意,依旧端着茶盏,温声说道:“我瞧着那孩子品性端方,为人踏实,读书也肯下苦功,是个有上进心的。咱们这样人家的女孩儿,本就不缺富贵荣华,又不指着她的婚事去攀附什么势力,增添什么助力。只要姑爷人好,品行端正,知道上进疼人,小两口能和和美美地过日子,安安稳稳走完一生,比什么虚名浮利都强。”

她这番话说得条理清晰,道理也确实通透,可在座的夫人太太们,哪个不是在高门后院里斗了一辈子,深知“门第”二字的重要性?婚姻于她们而言,从来都不是两个人的事,而是两个家族的利益捆绑,是巩固地位、扩张势力的筹码。她们嘴上不好直接反驳如今地位尊崇的明兰,毕竟她是宁远侯府夫人,权势地位远非她们可比,但眼神交汇间,已传递了无数复杂的信息。

“到底是出身不行,眼界还是窄了,不懂子女婚事的分量……”有人微微垂眸,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轻视。

“怕是顾侯爷的意思吧?念着白夫人的旧情,又顾念老嬷嬷的恩情,才做了这决定?”也有人试图为这离谱的选择找个合理的解释。

“蓉姐儿又不是她亲生的,到底隔了一层,自然不肯为她费心谋划好前程,这般草率,真是委屈了孩子……”还有人暗暗为蓉姐儿抱不平,语气里满是惋惜。

“说什么不图虚名,怕不是故作清高,实则是找不到更好的人家了?”更有甚者,在心底暗暗揣测,带着几分酸意。

这些议论虽未宣之于口,可那躲闪的眼神、微不可查的撇嘴、交头接耳的小动作,无一不在诉说着她们的不解与质疑。但明兰仿佛完全没有看到这些复杂的目光,也没有听出那些弦外之音,依旧从容地品着茶,神色平静无波,仿佛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寻常小事。

而此刻,远在永昌侯府的林苏(曦曦),虽未亲临盛府宴席,却通过傍晚闹闹回来后七嘴八舌的学舌,以及宁姐儿和婉儿私下的低声讨论,将这一切听得明明白白。她正坐在窗边的矮榻上,手里摆弄着鲁班锁,听着姐姐们的叙述,心中却是另一番截然不同的计较。

盛明兰,果然不简单。

她这哪里是糊涂,分明是真正的清醒与自信,是早已跳出了世俗框架的高明算计。她选择蓉姐儿的婚事,看似离谱,实则处处透着精明。首先,那孩子是白夫人奶娘的孙子,顾廷烨念及旧情,她此举既全了丈夫的孝与义,又落下了“念旧重情”的美名,一举两得。其次,那孩子是秀才出身,且肯上进,是个实打实的潜力股——若将来能考中进士,蓉姐儿便是官夫人,前程无量;即便未能如愿,凭着侯府的扶持,也能谋个安稳前程,且无高门大族的复杂纷争,日子定然清净。最重要的是,这户人家出身普通,根基浅薄,对侯府只有依附之心,绝无抗衡之力,蓉姐儿嫁过去便是当家主母,能牢牢掌控自己的生活,而这一切,也完全在明兰的掌控之内,无需担心日后亲家势力过大,生出祸端。

这才是真正的高手。别人还在“门当户对”的赛道上拼家世、比背景,内卷得头破血流,她早已不屑于参与这种低层次的博弈,转而选择了一条看似冷门,实则更稳妥、更长远的路。

墨兰只觉得明兰是在犯蠢,是自毁长城,却不知,对方的目光早已落在了更远、更实处。这种认知上的巨大差距,注定了墨兰永远只能在明兰划下的游戏规则里,被动接招,疲于应付,一辈子都追不上她的脚步。

林苏放下手中的鲁班锁,眼底闪过一丝了然的光芒。盛明兰的这步棋,既保护了蓉姐儿,又巩固了自己的地位,还赢得了美名,可谓一箭三雕。

“你们说说,你们六姨母是不是糊涂了?”墨兰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既有气,又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无力感,“蓉姐儿好歹是宁远侯府的长女,就算不是她肚子里爬出来的,那也是顾廷烨捧在手心里长大的,怎么能这般作践!许给一个奴才秧子出身的穷秀才?这要是传出去,京中谁不笑话?往后蓉姐儿怎么抬头做人?我们这些做亲戚的,脸上也无光啊!我真是……我这辈子,在她盛明兰的事上,就没一件是顺心的!”

她越说越激动,胸口剧烈起伏着,想起自己在盛家多年的压抑,想起如今明兰的风光与自己的憋屈,再对比这离谱的婚事,心中的郁气几乎要冲昏头脑。她看着围坐在自己身边的四个女儿,一个个如花似玉、乖巧懂事,心里只有一个愈发坚定的念头:她的孩子,每一个都必须高嫁,嫁入比永昌侯府更显赫的门第,过得比她自己更好,将她曾经失去的、求而不得的尊荣体面,统统挣回来!

可是,当她想进一步向孩子们解释,为什么明兰的选择是大错特错时,却发现自己翻来覆去就是“门第”“体面”“名声”那几个词,再也说不出更深层、更能让人信服的道理。她心里憋着一肚子话:天下哪有母亲不盼着女儿好的?明兰她怎么可以这样对蓉姐儿?她难道不知道,蓉姐儿一旦嫁入那样的普通人家,要熬多少年,吃多少苦,才能重新过上现在这样呼奴唤婢、锦衣玉食的日子吗?

这些话在她舌尖打转,却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似的,组织不成有力的语言,只能化作一声声急促的呼吸。

就在这时,一直安静靠在她怀里的林苏(曦曦),忽然抬起小脸,用那双清澈得仿佛能洞悉一切人心的眼睛看着墨兰,奶声奶气的嗓音软糯清甜,吐字却异常清晰:“娘,六姨母不需要蓉姐姐高嫁呀。”

墨兰猛地一愣,下意识地低头看向怀中小女儿。这孩子才三岁,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曦曦浑然不觉母亲的惊讶,继续用她简单直白的词汇,说着最残酷的现实:“六姨母自己,已经站得最高最高了呀。”她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指,努力想比划一个极高的高度,小胳膊举得笔直,“她不需要风筝飞得更高,她只要……只要那根线,牢牢抓在自己手里。”

她歪了歪小脑袋,像是在费力琢磨更贴切的表达,片刻后眼睛一亮:“那个秀才哥哥,就像……就像被六姨母捡回家的小狗。六姨母给了他骨头,他才会摇尾巴。他一辈子,都会记得骨头是六姨母给的,永远都翻不出六姨母的手掌心。蓉姐姐嫁给他,就永远都是六姨母的蓉姐姐,不会变成能反过来咬人的狼。”

厢房里瞬间陷入一片死寂,只剩下马风吹过树梢的轻微声响。

宁姐儿和婉儿对视一眼,小脸上满是似懂非懂的茫然,但隐约捕捉到了话里那股冰冷的意味——不是为了蓉姐姐好,而是为了掌控。闹闹则眨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看看母亲,又看看妹妹,完全没明白这绕来绕去的话是什么意思。

而墨兰,却如遭雷击,整个人都彻底呆住了。她怔怔地看着怀中小女儿清亮通透的眼睛,仿佛被一道惊雷劈中了混沌的思绪,所有的抱怨、所有基于“母爱就该让女儿攀高枝”的固有认知,在这一刻,被三岁小女儿一番稚嫩却无比精准的话语,轰得粉碎!

是了!她怎么就没想到呢?

她一直用自己“需要靠女儿高嫁来提升地位、巩固根基”的思维,去揣度早已站在权力顶端的盛明兰!明兰如今是宁远侯府夫人,丈夫手握重权,儿女双全,她哪里还需要靠继女的婚姻来联姻巩固地位?她根本不需要蓉姐儿飞黄腾达,甚至不需要蓉姐儿过得有多风光——她要的,是彻底掌控蓉姐儿的婚姻与未来!

那个秀才出身普通,没有强大的家族背景,这辈子的前程几乎全靠侯府扶持,对明兰只会感恩戴德,绝无抗衡之力。蓉姐儿嫁给他,永远都是宁远侯府的嫡长女,永远要依赖明兰与顾廷烨的庇护,永远无法凭借高门姻亲形成任何可能威胁到明兰自己、威胁到她亲生子女地位的势力!

不需要你飞黄腾达,只需要你永远感恩戴德,永远无法翻身,永远在她的掌控之中。

这哪里是“作践”?这分明是更高阶、更冷酷、更滴水不漏的算计和掌控!

一股刺骨的寒意从墨兰的脚底猛地窜上脊梁骨,让她浑身打了个寒颤。她看着怀中眼神清亮、一脸平静的曦曦,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和盛明兰之间,差的不仅仅是运气和手腕,更是眼界、格局和心性。盛明兰的心思,早已深到她望尘莫及的地步。

她张了张嘴,嘴唇颤抖着,好半天才喃喃自语,仿佛在消化这个残酷到让她心惊的真相:“所以……她不是蠢,她是……狠。而且,她也是个娘啊……真是太狠了……”

林苏(曦曦)将母亲脸上震惊、恍然又带着一丝恐惧的神色看在眼里,没有再说话,只是安静地靠回她怀中,小脑袋轻轻贴着她的胸口,感受着她剧烈起伏的心跳。

不是所有母亲的“为之计深远”,都是为了孩子的前程;有时候,那所谓的“计深远”,叫“永绝后患”。表面上是为蓉姐儿寻了个踏实可靠的归宿,内里却是断了她所有反噬的可能。

墨兰抱着怀中的小女儿,只觉得怀里的小小身躯,竟带着一种让她莫名心安,又莫名敬畏的力量。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看向窗外飞速掠过的飞鸟,眼神渐渐变得复杂而坚定——她不能输,更不能让她的女儿们,成为下一个“蓉姐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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