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不是时苒心大或者缺根筋，能在陌生少年的怀里安然入睡。
事实上，连她自己都对昨晚那份突如其来的倦意和短暂的沉睡感到一丝诧异。
或许是因为……陈驰野的怀抱，是暖的。
不同于洛伦佐那带着非人凉意的禁锢，也不同于沈彦那充满算计的、令人脊背发寒的靠近，陈驰野的胸膛是实实在在散发着热度的，甚至……和记忆深处陆屿喑那种阳光肆意的温暖有些微相似。
只是陆屿喑的怀抱更宽阔坚实，是运动男孩特有的可靠；而陈驰野的，则更偏向于“薄肌”，是少年人介于青涩与成熟之间的骨架，穿衣显瘦，脱衣才能窥见那层覆盖在骨骼上的、恰到好处的肌肉线条。
不算特别有压迫感，但环住她时，有种不容置疑的力道。
更深处的原因，连时苒自己都不愿细想。
在经历了父母毫无隐私的监控与责打、沈彦冷静精准的侵犯、洛伦佐强横野蛮的占有之后，她的身体和神经似乎已经被磨出了一层粗糙的茧。
“睡觉时身边有个男人” 这件事本身，所带来的恐惧感，竟然奇异地被稀释了。只要不是生理上无法忍受的厌恶（比如面对某些特定气息或眼神），她几乎可以麻木地接受。
像一具被抽走了大部分灵魂的木偶，被摆成什么姿势，待在谁旁边，似乎……也无所谓了。
甚至在某些被噩梦惊醒的瞬间，一个活人的体温，哪怕是来自“敌人”的，也能暂时驱散那彻骨的孤寒。
“反正……也不吃亏。”
一个近乎自暴自弃的念头偶尔会闪过。这并非放荡，而是一种在彻底失序的世界里，对自身价值极尽扭曲的、可怜的解构。她还能失去什么呢？
然而，当清晨的阳光和少年灼热的视线将她唤醒，现实的问题再次浮上水面。
想到陈驰野，时苒就感到一阵头疼，不是厌恶，而是一种面对未知和潜在麻烦的疲惫。
“万一……他下次真的想和我睡觉怎么办？”
这个可能性让她胃部微微抽搐。她仔细回想陈驰野的体型。
他大概一米七多，接近一米八？在男性中不算特别高大，至少比起洛伦佐那种一米九接近两米、充满压迫感的修长身躯，显得“小巧”许多。
和洛伦佐在一起时，她常因对方过于优越的体型而发愁，她才一米六，每一次的亲近都伴随着难以承受的胀痛感，偏偏身体又在持续中背叛意志，滋生出一种让她自我厌恶的、灭顶般的快感。
如果对象是陈驰野……从体型上看，或许身体上的痛苦会减轻一些？
但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她掐灭了。
“不行……”
最关键的问题，不在于体型，而在于年龄。陈驰野看起来太年轻了，那张带着桀骜妖孽气的脸，眼神里还残留着少年人的莽撞和天真（哪怕是恶劣的天真）。
他……成年了吗？时苒无法确定。
“……这是底线了。”
这是她在这一片混沌泥沼中，为自己划下的、最后一道模糊而脆弱的界线。
尽管她的身体早习惯，尽管她似乎已经失去了对很多事情说“不”的权利，但这一点，成了她内心残存的、微弱的道德感与自我保护的本能。
和一个可能小自己几岁的少年发生关系，这超出了她目前所能承受的心理负荷。
她叹了口气，将脸埋进掌心。前有洛伦佐的项圈和不定期的“召见”，旁有沈彦虎视眈眈的“合作”与掌控，江叙改变策略的接近，瑞恩兄弟看似温和实则危险的诱骗，现在又加上一个心思难测、行动力却极强的陈驰野……
她就像暴风雨中心一片小小的叶子，被来自四面八方的气流撕扯着，不知道下一刻会被卷向何方，只能麻木地、被动地，等待着下一次风浪的降临。
而陈驰野这块看似不那么有威胁的“小石头”，会不会成为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她也不知道。
她只知道，那条关于“成年”的底线，是她目前唯一还能紧紧攥住的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