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经历了江叙高强度、冷气压的“特训”一周后，时苒在基础实验操作上确实有了些机械性的进步。
至少，她能够按照指令，一板一眼地完成简单的滴定和配制，不再手忙脚乱到打翻试剂。
但这种进步，是以精神上的高度紧张和持续不适为代价的。
每次踏入实验室，感受到江叙那如有实质的审视目光，她都觉得后背发僵，连呼吸都不自觉地放轻。
与此同时，京都大学的校园论坛匿名版块，开始零星出现一些关于“历史系那个女生”和“江叙学长”的帖子。
【理性讨论，江叙学长代课是不是太负责了？居然给一个通选课学生开小灶？】
【那个时苒什么来头啊？感觉笨笨的，凭什么占用学长宝贵的时间？】
【有一说一，江学长冷着脸教人的样子也好帅！就是那个女生有点不争气，看着都急人。】
这些帖子大多在夸赞江叙的“认真负责”，同时隐晦或直接地贬低时苒，认为她资质平庸，浪费了优秀学长的精力。
时苒平时几乎不逛论坛，还是一次下课后，听到旁边两个女生窃窃私语，隐约提到“论坛”、“挂人”之类的字眼，才后知后觉地感到不安。
她偷偷用手机登录论坛，看到那些或嘲讽或质疑的言论，虽然不至于恶毒到人身攻击，但那种被放在公众视野下评头论足的感觉，依旧让她如坐针毡，脸颊烧得厉害。
她本能地想缩回自己的壳里，祈祷着这些议论能快点过去。
就在这时，谷澄“闪亮”登场了。
那是一个午后，时苒刚结束一堂课，正低着头快步走向图书馆，试图躲避可能投向她的任何视线。
一个带着点慵懒笑意的声音叫住了她：
“时苒同学？”
时苒吓了一跳，猛地停住脚步，抬头看去。逆着光，她先是被对方那件骚气的亮粉色衬衫和晃眼的银链子晃了一下，下意识地就想后退——典型的“潮人恐惧症”发作。
待她看清对方的脸，是那张偏阴柔、睫毛很长、带着点无辜笑意的面孔，似乎有点眼熟，但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你是……？”她小声问，带着戒备。
“我是谷澄，设计学院的。”
谷澄笑得人畜无害，仿佛没看到她眼底的警惕，
“偶然看到论坛上有些关于你的不实言论，感觉挺过分的。”
时苒愣住了，没想到他会直接提起这个，脸颊更烫了，讷讷地不知该说什么。
谷澄语气轻松地继续说：
“我跟论坛管理员有点交情，已经跟他们打过招呼，把那些乱七八糟的帖子都删了。以后要是再有不长眼的乱发，你直接告诉我，我帮你处理。”
他的语气自然得像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却让时苒心里掀起了波澜。
她没想到会有人注意到这件事，还主动出手帮她解决了这个让她心烦意乱的麻烦。虽然对方的打扮让她有点无所适从，但这份善意是实实在在的。
“谢……谢谢你。”
时苒由衷地道谢，声音细若蚊蚋，但里面的感激是真实的。
她觉得，这个打扮得很“骚包”的学长，虽然看起来有点不着调，但人似乎还挺好的，愿意关爱同学。
“举手之劳。”
谷澄笑眯眯地摆摆手，然后很自然地拿出手机，
“加个好友吧？万一以后再有什么事，你也好直接找我。”
时苒看着那递到面前的二维码，犹豫了一下。
她不太习惯加陌生人，尤其是看起来和她完全不是一个世界的男生。但对方刚刚帮了自己一个大忙，直接拒绝显得太不近人情。
她最终还是慢吞吞地拿出手机，扫了码，发送了好友申请。
“滴”的一声，好友通过。
谷澄看着列表里那个头像是抱着金元宝的肥肥招财猫的账号，眼底闪过一丝得逞的笑意，面上却依旧温和：
“那就不打扰你去图书馆了，再见，时苒同学。”
时苒点点头，看着谷澄转身离开，那件亮粉色衬衫在阳光下格外扎眼。
她松了口气，同时又有点莫名的负担感——因为这份人情，她好像不太好意思完全不理睬对方了。
果然，之后的日子里，谷澄开始时不时地给她发消息。
有时是分享一些京都有趣的、小众的展览信息，他觉得历史系可能会感兴趣，有时是问候一下“今天实验课顺利吗？”，语气总是恰到好处的友好，不会过分热情到让她害怕，也不会冷淡到显得疏离。
时苒对着这些消息，总是感到很为难。
她本质上完全不想进行这种无意义的社交，但想到对方帮过自己，只能硬着头皮回复。她的回复通常极其简短，充满了“嗯”、“好的”、“谢谢”、“看了”这类终结对话的词汇，并且总要拖延很久，才在某种“再不回复就不礼貌了”的心理压力下，慢吞吞地打几个字发过去。
她并不知道，屏幕那头的谷澄，正饶有兴致地分析着她每一个回复的间隔时间、用词习惯，像解读一道有趣的谜题。
她的木讷和被动，在谷澄眼里，非但没有造成挫败感，反而更激起了他的兴趣和征服欲。
他享受着这种看似被动、实则一步步引导着对方习惯自己存在的游戏。
比起陆屿喑的直球焦躁和江叙的强势压迫，他选择的，是一种更温和、更不易察觉的渗透方式。
而时苒，只是觉得生活似乎又多了一件需要应付的、小小的烦恼。
她看着谷澄发来的关于某个寺庙春季特展的消息，叹了口气，最终还是回复了两个字：“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