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苒从昏沉中醒来,意识像是沉在浑浊的水底,挣扎着想要浮出水面。
头很晕,太阳穴一阵阵抽痛,四肢软绵绵的使不上力气。
她费力地眨了眨眼,模糊的视线渐渐聚焦。
闯入眼帘的,首先是一抹惊心动魄的红,如同燃烧的火焰,又像是凝固的鲜血,带着一种近乎妖异的美感。
“醒了?”
一个声音响起。
那声音清澈得如同雪山之巅融化的第一捧泉水,撞在冰凉的玉石上,泠泠作响。每一个音节都带着一种奇异的、纯净的韵律,悦耳得近乎不真实,仿佛能洗涤世间一切污浊,却又莫名地让人心底发寒,因为太过完美,反而失去了人间的温度。
时苒猛地打了个寒颤,残存的昏沉瞬间被巨大的惊恐驱散!
她惊恐地睁大双眼,彻底看清了眼前的人——正是那个在云顶府花园里,不由分说强吻她的红发男人!洛伦佐·陈!
他此刻就坐在离床不远的一把复古扶手椅上,姿态看似随意,却透着一种猎豹般的优雅与蛰伏。
那双纯净的琥珀色眼眸,正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眼神很奇怪。
那不是欲望,不是愤怒,也不是好奇,更像是一个顶级的掠食者在审视刚刚捕获的、不太安分的猎物,带着一种纯粹的、近乎残忍的探究,以及一丝……难以理解的、微弱的兴味。
时苒的心脏疯狂跳动,几乎要冲破胸腔。她想挣扎,却发现手腕和脚踝都被柔软的、内衬是细腻小羊皮的皮质束带固定在了这张华丽却冰冷的大床上,挣脱不得。
“你……你想干什么?放开我!”
她的声音因为恐惧而颤抖。
洛伦佐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他缓缓站起身,迈步走到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他修长的手指间,正把玩着那条之前被他送来,又被陆屿喑扔掉的、镶嵌着深蓝宝石的黑色项圈。
他的指尖抚过项圈冰凉的皮革和坚硬的宝石,动作轻柔得像是在抚摸情人的皮肤,琥珀色的眼瞳里却没有任何温情,只有一片漠然。
“他碰过你。”
洛伦佐开口,依旧是那副清澈动听的嗓音,说出的话却让时苒如坠冰窟,
“还扔了我的礼物。”
他微微歪头,红发随着动作滑落几缕,更添几分妖异的美感。
他俯下身,凑近时苒苍白惊恐的脸,距离近得能感受到他清冽的、带着颜料和松节油气息的呼吸。
“我很不高兴。”
这五个字,他说得轻描淡写,甚至语调都没有什么起伏,却让时苒浑身的血液都快要凝固了。
她清晰地感受到了一种来自灵魂深处的战栗,这个男人……他不是正常人!他眼底那种纯粹的、不加掩饰的恶意,比她见过的任何都要可怕!
洛伦佐·陈,确实是个天生的坏种。
他的血液里流淌着对规则和道德的漠视,骨子里刻着破坏与占有的本能。
如果他生在瑞恩所在的国度,在那套弱肉强食、资本至上的法则下,他只会比瑞恩更加肆无忌惮,更加恶劣百倍。
但他生在华国,这片土地有着他无法正面挑战的秩序和底线。
从小,他那远超常人的智商和洞察力就让他明白,这里的人,不会允许他这样的恶徒存在,哪怕他拥有一张足以迷惑众生的脸。
所以,他选择了伪装。
“自闭症”是他最好的保护色。
他终日把自己关在房间或画室里,并非真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而是用大量的阅读、绘画以及近乎自虐的搏击训练来消磨那无处安放的、想要毁灭一切的精力与时间。
他不理人,不是因为无法沟通,而是因为他觉得绝大多数人愚蠢得令人发指,多听对方说几句话,他心底那头名为“杀戮”的野兽就会蠢蠢欲动。
他厌世,对这个世界感到彻底的乏味。
不伤害家人,并非出于爱。
那只是一种基于冷酷计算的理智——动手了,他就会被这个社会秩序彻底清除。所以他忍耐着他们,如同忍耐着吵闹的背景音。
而现在,时苒,这个偶然间用那种纯粹欣赏的目光看过他,又被他标记过的“所有物”,竟然被别人染指,还拒绝了他的“馈赠”。
这打破了他无聊生活中的一点微澜,也触怒了他潜藏在伪装下的、真正的本性。
他看着时苒因恐惧而盈满泪水的眼睛,看着她微微颤抖的苍白嘴唇,那双琥珀色的眼眸里,终于闪过一丝极淡的、近乎愉悦的波动。
恐惧,也是一种鲜活的情绪,比麻木有趣多了。
他抬起手,冰凉的指尖轻轻拂过时苒的脸颊,感受到她剧烈的瑟缩。
“以后,”他用那清澈如山泉的声音,宣布着残酷的判决,“你就留在这里。”
“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