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老太婆看着跪在地上，哭得鼻涕眼泪糊了一脸的儿子，胸口一阵憋闷，气得倒仰。
在她眼里，顾建军这副窝囊样子，全都是那个赵美兰害的。
一个顶天立地的大男人，竟被婆娘拿捏到这种地步，连一百块钱都做不了主！
这事要是传出去，她这张老脸往哪儿搁！
“你个没出息的东西！给我滚起来！”
她抬脚就往顾建军肩膀上踹，当然，没舍得真用力气。
“她让你跪你就跪？她让你死你怎么不去死！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窝囊废！”
顾建军顺着那点力道，整个人趴在地上，哭声更大了，肩膀一抽一抽的，活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妈！我能有啥办法啊！”
“她现在是万元户，是县里都要表彰的先进个人！我拿什么跟她横？我要是跟她离了婚，就又变回那个穷光蛋了！卫国他们也得跟着我一块儿吃苦受罪啊！”
他这番话，听着是诉苦，每一个字却都像针一样，精准地扎在赵美兰提前预设好的点上。
——赵美兰不好惹。
——这个家，离了她不行。
可顾老太婆正在气头上，满脑子都是赵美兰的嚣张和自己即将落空的钱，哪听得进这弦外之音。
“我不管！我今天必须见到钱！”她开始耍横，一跺脚就要往外冲，“你拿不出来，我就亲自去找她要！我倒要看看，她是不是连我这个婆婆都不认了！”
“妈！别去！”
顾建军大惊失色，连滚带爬地起来，一把死死抱住她的腿。
“你不能去啊！你这一去，我们这个家就真的要散了！”
他抱着老太太的腿，半边身子挡在门前，另一只手却飞快地从口袋里摸出一个手帕包，趁着拉扯的动作，闪电般塞进了老太太手里。
同时，他把声音压得像蚊子哼哼，语气里满是做贼的心虚和一丝诡异的兴奋。
“妈！你别闹了！我……我想了别的法子！”
顾老太婆感觉手里一沉，一个硬邦邦的东西硌着掌心。
她停下撒泼的动作，低头瞥了一眼，又狐疑地看向顾建军。
顾建军赶紧把她拽回屋里，做贼似的探头朝外望了望，才把门关严实，一脸神秘地打开了那个手帕包。
手帕摊开，里面不是一沓钱，而是三块崭新的，亮闪闪的东西。
“这是么子玩意儿？”顾老太婆不认得。
“妈，这可是顶好的东西！”顾建军像献宝一样，眼睛都在放光，“这叫电子表，城里最时兴的！一块就能卖十五块钱！这三块，就是四十五块！”
他压低声音，凑到老太太耳边。
“我实在是拿不出整钱，这是我昨天夜里，趁赵美兰睡死了，从她锁货的箱子里偷偷拿出来的！”
“这玩意儿小，不占地方，不容易被发现。你让春华嫂子拿去黑市上倒手一卖，钱不就来了吗？”
他演得活灵活现，那副又怕被发现、又为自己“孝心”感到得意的神情，简直浑然天成。
顾老太婆半信半疑地拿起一块电子表，在眼前翻来覆去地看。
这东西确实做得精巧，在昏暗的屋里都闪着光，一看就不是便宜货。
“真能卖十五块一块？”
“那还有假！”顾建军一拍胸脯，压着嗓子保证，“这都是林深那小子从南边带回来的稀罕货，外面想买都找不到门路！”
“妈，这事你可千万得烂在肚子里！要是让赵美兰知道了，她非得扒了我的皮不可！你就跟春华嫂子说，让她赶紧出手，以后……以后我再想办法给她弄。”
顾老太婆的眼睛，瞬间就亮了。
一道精光从她浑浊的眼底一闪而过。
拿货！
这个主意可比直接拿钱高明多了！
钱少了，赵美兰那个精明鬼一眼就能看出来。可这货，她一天到晚进进出出那么多，谁能点得清少了三块还是五块？
更妙的是，这给她指了条新路子。
以后，就让这个傻儿子继续从家里“偷”货出来，让春华去卖，自己坐着收钱。
这不就是一条长长久久的财路吗？
“行！就这么办！”她一把将三块电子表抢过来，宝贝似的严严实实揣进怀里，脸上的褶子都笑开了花。
“算你小子还有点良心！”
她看着顾建军，头一次觉得这个儿子也不是那么一无是处，至少，还知道偷东西来孝敬老娘。
顾建军看她收了东西，像是得了特赦令，赶紧找了个借口，脚底抹油地溜了。
他一走，顾老太婆就揣着那三块滚烫的“财路”，迫不及待地去找了春华。
她把电子表拿给春华看，添油加醋地把顾建军的“壮举”说了一遍，完全把自己塑造成了那个在背后运筹帷幄的总指挥。
“看见没？建军心里还是有咱们的。这可是他冒着被那母老虎打死的风险偷出来的！你拿去卖了，以后咱们就靠这个发财！”
春华拿着那三块电子表，又惊又喜。
她当然知道这是抢手货，之前听人说过，有钱都买不到。
没想到，顾建军还真有这个“本事”弄到手。
一时间，她心里对顾建军的“能力”又高看了几分，同时也愈发觉得，这个男人，已经彻底被自己和老太太攥在了手心里。
“婶子，还是您有办法！”她看着顾老太婆，眼神里全是信服。
“那我现在就去县里，找人把这表给卖了！”
“去吧去吧，快去快回。”顾老太婆不耐烦地挥挥手，心里已经开始盘算，等钱到手，自己该怎么跟春华分。
二八开？不，三七！她七，春华三！
毕竟，主意是她出的，人也是她逼的，她拿大头，天经地义！
春华拿着表，满心欢喜地走了。
她不知道，从她走出老宅的那一刻起，一张为她量身定做的大网，已经悄然张开。
……
赵美兰家里。
林深和顾卫国都在，赵美兰把自己的计划跟两个孩子和盘托出。
她需要帮手，可靠的帮手。
顾卫国一听，眼睛亮得像灯泡，兴奋地拍着小胸脯：“妈！这事儿交给我！我最会演戏了！保证完成任务！”
他早就看那个叫春华的女人和奶奶不顺眼了。
敢欺负他爸，还想撬他妈的墙角？找死！
林深则要冷静许多，他听完整个计划，只是微微点头，问了关键一句：“黑三那边的人，需要我叫过来吗？”
“不用。”赵美兰摆了摆手，“杀鸡焉用牛刀。对付这种上不了台面的小角色，还用不着动我们的人。”
她看向顾卫国，目光里带着一丝狡黠。
“卫国，你今天的任务，就是去你陈小兰婶子的小卖部‘玩’。春华从老宅出来，去县里，肯定会经过那里。”
“你就装作不经意，跟你的小伙伴们大声聊天，内容嘛……”
赵美兰凑到顾卫国耳边，低声交代了几句。
顾卫国听得连连点头，小脸上满是抑制不住的激动：“妈，你放心！我保证让她一个字不落地听清楚！”
另一边，赵美兰又找到了陈小兰，给了她新的指示。
“……等会儿春华路过你店门口，你就找几个嘴巴最碎的婆娘，拉着她们聊天，就聊谁家丢了东西，谁家出了贼……”
陈小兰一听，那张精明的脸上立刻堆满了笑。
“嫂子你放心，论嚼舌根，我认第二，村里没人敢认第一！”
一切，安排就绪。
春华揣着那三块电子表，心里美滋滋的，正盘算着卖了钱，是先给自己扯块新布做身衣裳，还是去县里烫个时髦的卷发。
她刚走到陈小兰的小卖部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阵孩子们的吵闹声。
一个半大孩子扯着嗓子喊道，声音清脆响亮，正是顾卫国。
“哎，你们听说了吗？我哥说，他同学家最近遭了贼！丢了好几块电子表呢！”
“电子表？就是那个一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