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听到身后传来集装箱被撞击的闷响和歹徒气急败坏的叫骂。对方显然对这里的环境不如他熟悉(得益于他之前的潜伏观察),这为他争取到了宝贵的几秒钟。
不能往外跑!外面是开阔地,绝对是死路一条!他必须在这里甩掉他们!
他看到一个半开的、空置的集装箱,毫不犹豫地钻了进去,迅速蜷缩在最里面的角落,屏住呼吸,一动不敢动。
脚步声很快逼近。
“人呢?”
“妈的,跑哪去了?分头找!他跑不远!”
杂乱的脚步声在集装箱外分散开来。
李正紧紧捂住口鼻,生怕一点呼吸声都会暴露自己。黑暗中,他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擂鼓般的声音,汗水顺着额角滑落,滴在冰冷的地面上。时间仿佛凝固了,每一秒都无比漫长。
他听到有脚步声在附近徘徊,甚至有人用手拍打着他藏身的这个集装箱的外壁,发出“咚咚”的闷响。李正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身体紧绷得像一块石头。
万幸,那人并没有检查这个半开的箱门,骂骂咧咧地走远了。
又等了仿佛一个世纪,外面的动静似乎渐渐远去。李正不敢大意,又耐心地等待了十几分钟,确认外面彻底安静下来,才小心翼翼地探出头。
仓库区似乎恢复了之前的死寂,那辆面包车也不见了踪影。
他不敢停留,忍着身上的疼痛,沿着来时的路,借助各种遮蔽物,极其谨慎地向外移动。每走一步,都感觉背后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
当他终于有惊无险地逃离那片废弃仓库区,重新混入港区外围稀疏的人流中时,一种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几乎让他瘫倒在地。阳光照在身上,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只有刺骨的寒冷。
对方已经不惜当街行凶了!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触碰到的秘密,远比想象中更致命!意味着对方已经彻底撕下了伪装,要将他这个潜在的威胁彻底清除!
他不能再有任何侥幸心理。临港市,已经成了一片随时可能吞噬他的猎场。
他立刻拦了一辆出租车,报了一个距离他现在位置很远的、靠近长途汽车站的地点。在车上,他不断通过后视镜观察是否被跟踪,神经紧绷到了极点。
到达目的地后,他没有去汽车站,而是再次钻入复杂的小巷,连续换了两次出租车,才最终回到了那个破旧的家庭旅馆。
反锁房门,用椅子顶住门把手,李正背靠着冰冷的墙壁,缓缓滑坐在地上,大口地喘着气。刚才生死一线的追逐,此刻回想起来,依然让他心有余悸。
他拿出那个秘密手机,手指因为后怕而微微颤抖。他需要把刚才的经历和那个关键信息——“三号码头”,以及对方不惜灭口的疯狂反应——传递出去!他不能让自己掌握的信息随着可能的“意外”而彻底消失。
他拨通了孙伟的紧急号码。
电话几乎是瞬间被接起,孙伟的声音带着哭腔:“老板!您没事吧?我……我这边……”
“听着!”李正打断他,声音沙哑却异常急促,“我长话短说。我在临港东海港的三号码头,查到了东西,对方狗急跳墙,刚才差点杀了我!”
电话那头传来孙伟倒吸冷气的声音。
“你记好:三号码头,上个月死的工人不是意外,很可能跟一批被压下去的‘货’有关。对方背景极深,手段狠毒,张老师的死绝对跟他们脱不了干系!”李正语速极快,“如果我这边出了什么事,你想办法,把‘东海港、三号码头、货、人命’这几个关键词,递到……递到沈国良副书记或者省纪委郑书记能注意到的地方!听明白了吗?”
“老……老板……”孙伟的声音充满了恐惧。
“回答我!”李正低吼。
“听……听明白了!”孙伟带着哭音应道。
“保护好自己,保护好资料!”李正说完,不等孙伟回应,立刻挂断了电话,并且迅速拆下手机电池和SIm卡。
做完这一切,他瘫坐在地上,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这像是一次遗言般的交代。他将最关键的信息和线索传递了出去,就像留下了一颗火种。
现在,他必须立刻离开临港市!这里太危险了,多停留一分钟,就多一分死亡的风险。
但他该去哪里?回丰庆?王竞泽恐怕已经张网以待。去省城?那里更是龙潭虎穴。
就在他挣扎着起身,准备简单收拾立刻退房离开时,房间那扇薄薄的木门外,再次响起了脚步声。
这一次,脚步声沉稳而坚定,不像之前招待所那般鬼祟,而是直接停在了他的门口。
“咚咚咚。”
不轻不重的敲门声响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
李正的身体瞬间僵直,血液仿佛都凝固了。他慢慢转过头,死死盯着那扇仿佛随时会被撞开的房门,手再次摸向了身边唯一能作为武器的——那个热水瓶。
他们……这么快就又找上门了?
这一次,还能逃得掉吗?
敲门声不疾不徐,带着一种程式化的耐心,每一声都像敲在李正紧绷的神经上。他握紧热水瓶,手臂肌肉因过度用力而微微颤抖,目光死死锁住房门,脑子里飞速闪过无数可能和应对方案——破窗?这里是三楼。硬拼?对方既然敢如此明目张胆地找上门,必然有所准备。
就在他几乎要举起热水瓶砸向门板,做最后一搏时,门外传来了一个低沉而清晰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李正同志,请开门。我们是省纪委调查组的。”
省纪委?
这三个字像一道闪电劈进李正的脑海,让他瞬间僵在原地。巨大的惊愕甚至暂时压过了恐惧。省纪委?他们怎么会找到这里?用这种方式?是王竞泽和赵瑞龙搞的鬼,用这种方式来“合法”地拘禁甚至……处理他?还是……
“李正同志,我们知道你在里面。请配合我们的工作。”门外的声音再次响起,平静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
李正的心沉到了谷底。如果是赵瑞龙的人冒充,绝不会如此“客气”地自报家门,更不会用“同志”和“请配合”这样的字眼。这反而更像……真正的纪律部门行事风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