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在往年,此时该是灯火通明、福字满墙的景象。
年关将至,还有三天便是新年。
将晨即将年满十六,步入十七岁。
时光飞逝,将晨来到这个世界,一晃竟已十七年了。
他轻叹一声,前世的记忆仿佛已十分遥远。
独自立于大殿门前,外面的厮杀声丝毫传不进他的耳中。
他更不知道,那道政令在齐国掀起了怎样的惊涛骇浪,又给天下带来了何等混乱。
创立“诛九族”之法的将晨,或许一不小心就会遗臭万年。
“登上高处,才发觉总是孑然一身,无人与我交谈,孤寂的严冬令我颤抖——我在这高处,究竟所求为何?”
将晨凝视着自己的手,脑海中不禁浮现冥王这句话。
他有了更深一层的体会。
霎时间,他浑身一震。
能清晰感觉到,冥王模板的融合程度又加深了。
这一刻,将晨初次领略到“高处不胜寒”的意境。
还未登临绝顶,便已感受到这般孤寂。
他觉得自己渐渐成了孤身一人。
无人理解,也无从倾诉。
“铛——!”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声响动。
将晨并未转身。
只是负手而立,仿佛未曾听见身后的动静。
沉默许久,他终于开口:“等了很久?”
“小公子……”
清灵的女声响起,一位宫装女子从殿内阴影中走出。
将晨依旧没有回头。
但在听见这声音的瞬间,他的拳头不自觉地握紧。
这是来到此世后,他第一次有了情绪波动。
她……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刹那间,将晨想起多年前——是的,就在数年前,他游历列国,体悟冥王心境。
或者说,是为了更深地与冥王融合。
十三四岁的将晨,实力远不如现在。那时他刚融合冥王模板不久,对自身力量的控制尚不纯熟。
在前往魏国的路上,他遇见一个受伤的女子。
无意间,他出手相救。
随后,发生了一段不愿回忆的往事。
小公子。
这个称呼,只有那个女人才会使用。
因为那次意外发生时,将晨年仅十三岁。
转眼间,已过去四五年光景。
将晨暗自思忖。
多年未见,本以为此生再无相逢之日。没想到昔日的小公子已然长大,名扬天下,更没想到你竟是令人闻风丧胆的秦三公子。
真是令人震惊......
咸阳城内。
满城银装素裹,大雪纷飞。连续多日的降雪至今未停,虽然雪势渐小,但雪花仍在空中飘舞。
屋内炉火正旺,并不觉得寒冷。
众大臣跪坐于地,上首的赢政正从容品茶。
今日的赢政与往常大不相同,显得格外镇定。
往日里,他总是忧心忡忡,担心前线战事。
但今日却异常从容。
就连往日憔悴的面容,今日也显得丰润了许多。
实在令人称奇。
众大臣暗自赞叹。
昌平君最先察觉到异常。
这位昌平君身世特殊,体内流淌着楚 ** 室的血脉。其父本是楚国送往秦国的质子。
多年过去,或许楚国早已将他们遗忘。
后来昌平君辅佐赢政掌权,铲除吕不韦。
从此平步青云。
表面上看,他对赢政忠心耿耿,更是长公子扶苏的亲舅舅。
论身份地位与家世背景,他堪称贵族中的顶尖人物。
在秦国,他深受赢政重用,官至右丞相。
此时朝中仅有他一位丞相,因为李斯尚未登上高位。
他可谓是扶苏最坚定的支持者。
“大王,可是前线有消息传来?”昌平君担忧地问道。
赢政心情颇佳,点头答道:“正是。”
在秦国,扶苏与昌平君二人是主和派的代表。
他们虽能在一定程度上影响赢政,却无法动摇他一统天下的决心。
“来,你们猜猜看,这一仗是胜是败?”赢政神色平静,喜怒不形于外。
“莫非是败了?”昌平君问道。
赢政含笑摇头。
“那是……胜了?”昌平君眉头微蹙。
若齐国兵锋再起,昌平君不敢想象后果。一旦齐国覆灭,秦国下一个目标将是何处?
赢政笑而不语,故意卖着关子。
王翦看着李斯那副得意的模样,恨不得冲上前去狠狠揍他两拳。
真是可恨!
王翦在心中暗暗咒骂。
这些日子,赢政几乎把他这把老骨头折腾散了,如今消息传来,却连看都不让他看一眼。
一直故弄玄虚。
这实在让人恼火!
简直是典型的“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
“难道是惨胜?”昌平君心中暗骂,却只能继续配合猜测。
谁让赢政是大王呢。
赢政依旧笑而不答。
“莫非是大胜?”昌平君心头一紧。
赢政这才缓缓点头。
“大胜”二字虽简短,却在众人脑海中掀起惊涛骇浪。
就连王翦也难以保持镇定。
大胜。
这背后的意义,无人比他们更清楚。
这简直是奇迹。
倘若奇迹有色彩,那必然是那道深邃的暗芒。
此刻,众人心中不约而同浮现出将晨的身影。
这是他初次担任主将,统领二十万大军。
“什么?大胜?”
“大王,臣等胆子小,您可别哄我们。”
“若真是大胜,我秦国已尽收齐国之地,魏国便如腹背受敌,已是囊中之物了。”
“大王,前线战报是何时送来的?”
群臣纷纷急切追问。
大胜?秦国竟获大捷?
众人一时难以置信。
想不通战事竟会如此顺利。
“战报上只写了‘全歼之’,全篇不足十个字,连寡人也觉得不解!”
赢政不再绕弯,语气略带责备:“你们看看,寡人之子将晨,就写了这寥寥数字的战报,难道不知该写得详细些?待他归来,寡人定要重重斥责。打了这么多仗,竟连战报都写不明白,实在令人生气,必须严加惩处。”
嘴上说着严惩,赢政脸上却尽是藏不住的得意。
底下群臣纷纷低头,心中暗想:这分明是在炫耀自家儿子。
王翦也坐不住了,只得拱手劝道:“大王息怒,或许前线战事紧急,来不及细写呢?”
赢政:“胡言!王翦老将军征战多年,何时见过这样的战报?紧急?我看那小子就是得意忘形,随手写几个字敷衍了事。”
王翦低头,无言以对。
赢政也意识到自己炫耀得有些过头,轻咳一声。
说起来,赢政的命运实在令人唏嘘。若按史书记载,他的子嗣可谓一代不如一代。
除了扶苏与胡亥稍有名气,一个过于迂腐,一个断送江山。
强盛的大秦帝国,短短几年便走向覆灭。
如今难得有一个能征善战的军神之子,赢政心中满是欣慰与欢喜,却无人能与他分享这份喜悦。
这样的心情,他从未有过。
昌平君面带忧虑问道:“大王,长公子扶苏那边有消息吗?”
赢政眉头微蹙,恍然发觉自己竟将长子的事忘在脑后。
他暗自思忖:那孩子是否还活着?
窗外雪势渐猛。
与此同时,齐国的战火却愈演愈烈。
自净齐策在齐国推行伊始,血腥屠戮便席卷各地。
齐国相国府内,妖异的红花凌空绽放。
一位文士颓然倒地。
他身后已是尸横遍野。
无论老幼妇孺,尽数遭屠戮。
秦军士兵面容冷峻,如同毫无情感的傀儡,在相府中机械地执行命令。
屋檐暗处,张良痛苦地蜷缩着,指甲深深抠进砖缝。
他亲眼目睹挚交好友满门殒命于齐地。
此刻他紧捂着怀中孩童的嘴,另一手指向街巷,切齿低语:看清那些暴秦的恶行。待你长大,定要...
街头回荡着秦兵的呼喝:
奉三公子令,施行净齐策!抗命者夷三族,首领诛九族!
这个被后世铭记的日子,齐国大地悲鸣与屠戮交织,世人由此将秦国称为。
一个嗜血帝国正冉冉升起。
诏令传遍临淄城每个角落。
净齐策...
多年后仍令闻者胆寒。
这是真正的血染山河之日。
本该喜庆祥和的年关时节,
因秦军铁蹄踏至,彻底化作人间炼狱。
世人皆斥秦国为暴秦,却不知此前秦政堪称宽厚。
虽未给予优厚待遇,至少秉持一视同仁。
即便是在秦国抗击匈奴、征讨百越的艰难时刻。
这些人又在做什么?
他们在动摇秦国的根基!趁着秦国对外用兵,他们竟在密谋 ** !
因此,将晨毫不犹豫地启动了“净齐策”。
那些自诩品德高尚之人,统统该死。
死无葬身之地。
他要将一切隐患彻底铲除,不留一丝余地。
血染大地。
临淄,齐王宫中,将晨负手而立。
外界的厮杀声,丝毫扰乱不了他。
女子脸上露出一丝苦笑:“秦三公子……我竟不知你就是秦三公子。”
将晨神色不变。对他而言,往事如烟。
过去的,终究已经过去。
更何况,当年他实力尚弱、意志未坚,犯下过错。
“杀!快追!那女人跑哪去了?”
“在这里!她在这里!”
“放下兵器!”
一阵阵急促的叫喊声传来。
将晨缓缓转身,看了一眼。
不会错。
这些人并非秦军士兵。
却出现在齐王宫中。
是何用意?
将晨动容了。
今日的意外已经够多。
这女子的出现,勾起了他多年前的回忆,也就罢了。
可眼前这些人,又是谁?
将晨扭了扭脖颈:“如今还有人敢闯齐王宫,有意思。”
惊鲵悄然退至将晨身后,低声道:“他们是农家的人。”
语气不见生疏。虽多年未见,却仍是那熟悉的声音。
仍是那冷冽而令人安心的语调。
惊鲵心中泛起一丝波澜。
“农家?”将晨不动声色。
农家堪称战国时期规模最庞大的学派。
诸子百家争鸣之际,农家虽多为平民百姓,却因天下农人众多,加入者不可胜数。
风雪弥漫,月色朦胧。
这些农家 ** 未能看清将晨的样貌,只当他是寻常秦国士卒。
一人脸上浮现了然之色,大笑道:“还说你不是秦国细作!如今还有何话可说?”
“暴秦当诛!我农家身为抗秦先锋,竟被细作混入其中!”
“杀了这女人!”
“你这 ** ,如今还能逃到何处?以为找个秦国杂兵就能护得住你么?”
现身的农家众人逐渐围拢上来。
此处本是秦王宫。
然各地叛乱四起,将士们稍作休整后皆奔赴战场平乱。
尤其针对净齐策的推行。
总体而言,临淄与整个齐国局势动荡,齐王宫仅剩数十人驻守。
防卫极其薄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