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小时后。
神话娱乐总部大厦楼下。
一辆并不起眼的白色大众,缓缓停在了巨大的、如同黑水晶般的大厦入口旁。
林婉清从驾驶座上走了下来。
她今天穿了一件米白色的、质感很好的羊绒连衣裙,外面套着一件长款的驼色羊毛大衣,脚上是一双矮跟的皮靴。她的头发简单地挽在脑后,脸上未施粉黛,只涂了一层薄薄的润唇膏。整个人,就像一幅意境悠远的、秋日里的水墨画,温润,恬静。
但这身装扮,与这座充满了未来感和冰冷金属线条的摩天大楼,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她抬起头,看着眼前这座直插云霄的建筑。玻璃幕墙反射着天空的颜色,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强大的压迫感。这里是神话娱乐的心脏,是这座城市新的权力中心。而她,即将走进这个心脏的最深处。
她不是来谈生意,也不是来接受采访。
她更像是一个……应召而来的匠人。
尽管陆远在电话里说得天花乱坠,但在林婉清的心里,她对自己的定位很清晰。艾曼纽·贝阿是女王,而她,或许只是女王皇冠上的一块、来自东方的、点缀用的玉石。
这种认知,让她感到一丝屈辱,但更多的是一种无可奈何的、面对现实的清醒。
她的工作室需要生存,她的员工需要吃饭,她自己……也需要一个打破瓶颈的出口。哪怕这个出口,通往的是一个她并不熟悉、甚至可能被吞噬的全新世界。
她深吸了一口气,将手中的、那个泛黄的画夹,抱得更紧了一些。然后,她迈开脚步,走进了大厦那道冰冷的、自动旋转的玻璃门。
“林女士,这边请,老板和贝阿女士已经在等您了。”
苏雅早已等候在大厅。她今天穿着一身干练的黑色职业套装,脸上带着职业化的、无可挑剔的微笑,亲自为林婉清引路。
林婉清认识苏雅。在之前的综艺拍摄中,她们有过几面之缘。她知道,这个看起来年轻漂亮的女孩,是陆远最信任的秘书,某种意义上,是这座大厦的“内务总管”。
“谢谢。”林婉清对她点了点头。
一路上,畅通无阻。所有见到苏雅和林婉清的员工,都恭敬地停下脚步,躬身问好。林婉清能感觉到,那些投向她的目光里,充满了好奇和猜测。
最终,她们停在了顶层那扇厚重的、仿佛通往另一个世界的双开门前。
“老板就在里面。”苏雅为她推开门,然后便停在了门外,没有再进一步。
林婉清抱着画夹,走了进去。
门的另一边,是那个她来过一次的、巨大得有些空旷的cEo办公室。
艾曼纽·贝阿就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她换了一身更加随意的、白色的真丝衬衫和黑色阔腿裤,金色的卷发披散下来,手中端着一杯咖啡,整个人散发着一种慵懒而又强大的气场。她听到了开门声,缓缓转过身来。
四目相对。
那一瞬间,林婉清感觉自己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强大的气场笼罩了。那是一种常年站在世界中心、习惯了被所有人注视和追捧才能形成的、绝对自信的气场。
而艾曼纽的目光,也落在林婉清的身上。她看到的是一个与自己完全相反的存在。安静、内敛、温润如玉。但那份安静之下,似乎又隐藏着一种同样强大的、宁折不弯的坚韧。
她像一块未经雕琢的璞玉。而艾曼纽自己,则是一颗早已被打磨得光芒四射的钻石。
“你好。”艾曼纽率先开口,她的中文发音,带着一点法国口音,但吐字清晰。
“你好,贝阿女士。”林婉清也微笑着回应。
陆远坐在沙发上,看着这两个风格迥异、但同样站在各自领域顶点的女人,脸上露出了玩味的笑容。他没有起身,也没有说任何客套的寒暄之词。
他只是按下了茶几上的一个遥控器。
办公室里,厚重的窗帘,缓缓合上。灯光暗了下来。
随后,办公室正对面的整面墙壁,瞬间,变成了一块巨大的、清晰度高得惊人的显示屏。
屏幕上,出现了一座城市的俯瞰图。
那是一座……无法用任何已知语言来形容的城市。
扭曲的、反重力的建筑像巨大的机械生命体,彼此缠绕着,刺向暗红色的天空。无数飞行器,如同金属的飞鸟,在层层叠叠的、悬浮的街道间穿梭。城市的地面,被巨大的、发着幽蓝色光芒的管道和沟壑所覆盖,仿佛是星球跳动的血管。
整个城市,都透出一种怪诞、癫狂、但又充满了一种野蛮生命力的、令人窒息的壮丽。
无论是林婉清,还是见惯了大场面的艾曼纽·贝阿,在那一刻,都看得怔住了。
“这是《无限的回响》的场景设计图。”陆远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一个将在内华达沙漠里,被一比一建造出来的真实城市。也是我们新品牌,‘神话’的第一个客户。”
“客户?”艾曼纽皱起了眉头。
“是的。”陆远站起身,走到屏幕前,他伸出手,仿佛要触摸那座虚拟的城市。
“在你们正式开始为‘神话’设计第一季的时装之前,我需要你们先合作完成另一项任务。”
“我要你们,为这座未来的城市,设计一套与之匹配的、完整的居民服装体系。”
“从在工厂底层操作复杂机械的工人,到在高层会议室里制定规则的精英;从在悬浮街道上巡逻的治安官,到在各种声色场所里提供服务的侍者……我要看到每一个阶层,每一个职业,都拥有属于他们自己的、独特而合理的服饰。”
陆远转过身,看着目瞪口呆的两个女人。
“它需要有未来的科技感,也要兼顾不同环境下的实用性。它需要有严格的阶层划分,也要允许个性的表达。它需要东方神韵的内核,也需要全球共通的审美。”
“简而言之,我需要一个……世界的衣橱。”
说完,他将一个平板电脑,放在了艾曼纽和林婉清中间的茶几上。
“这里面,是这座城市的全部设计细节,包括它的社会结构、能源系统、气候环境和不同区域的设定。你们有一个月的时间。”
“这不是一次测试。”陆远看着她们,“这是一个邀请。我邀请你们,一同参与一个世界的创造。”
说完,他便不再理会陷入巨大震惊中的两人,径直向门口走去。
“我把这里留给你们。”
办公室的门,被轻轻地关上。
房间里,重新恢复了安静。只剩下那座巨大而疯狂的未来城市,还在屏幕上,无声地,散发着它的光芒。
艾曼纽·贝阿和林婉清,沉默地,对视了一眼。
她们从对方的眼中,都看到了同一种情绪。
震惊、荒谬,以及……一丝被点燃的、名为“创作欲”的、疯狂的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