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法-7前哨基地,代号“磐石”,如同它的名字一样,是人类在厄里斯这片绝望之地上艰难楔入的一颗钉子。高耸的合金防御墙隔绝了外界的部分危险,但也将一种无形的压抑感封锁其中。基地内部,永远弥漫着消毒水、机油、汗水和一丝若有若无的、来自外界废墟的腐败气息混合的味道。
陈陌站在分配给龙牙小队休息的狭窄舱室内,透过强化玻璃窗望着外面暗红色的天空和远处扭曲的地平线。经过严格的隔离检疫和初步 debriefing(任务汇报),他们终于获得了一些有限的自由活动时间。张猛和雷浩瘫在各自的铺位上,鼾声如雷,连续不断的生死搏杀带来的精神与肉体双重透支,需要时间来恢复。林雪则安静地擦拭着她的狙击步枪,每一个动作都一丝不苟,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让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下来。
陈陌自己虽然也极度疲惫,但体内那突破后的无名心法自行缓缓运转,不断吸收着空气中稀薄的能量因子,修复着暗伤,补充着消耗,让他的恢复速度远超常人。他摊开手掌,那枚得自回响广场、此刻已多了一丝灰色纹路的水晶板静静躺在掌心,散发着微弱的温热,与他体内的元气产生着某种玄妙的共鸣。
“钥匙之地”、“初始之火”、“心就是坐标”……赵刚临死前的疯语、厄里斯设施的警告、以及心法的异动,如同拼图般在他脑海中盘旋,却仍缺失最关键的部分。
舱门滑开的轻微响声打断了他的思绪。一名传令兵站在门口,敬礼道:“陈陌队长,高建国指挥官请您去指挥部一趟。”
终于来了。陈陌收起水晶板,整理了一下虽陈旧但清洗干净的作战服,跟随传令兵走出了舱室。
基地内部通道狭窄而繁忙,士兵、工程师、科研人员行色匆匆,脸上都带着凝重和疲惫。墙壁上的显示屏不断滚动着基地各区域的能量读数、环境参数和巡逻队状态,一切似乎都在紧张而有序地运行。但陈陌敏锐的感知能捕捉到那平静表面下的暗流——不同国家人员之间谨慎而疏远的距离,角落里偶尔发生的、关于物资配给或任务分配的低声争吵,还有空气中那股挥之不去的、如同绷紧钢丝般的焦虑感。
指挥部位于基地最核心的区域,防御森严。走进其中,各种全息沙盘、数据屏幕和通讯设备构成了一个繁忙的指挥中枢。一名肩扛大校军衔、身材高大、面容刚毅、眼神如同鹰隼般锐利的中年男子正站在中央的主屏幕前,眉头紧锁。他正是阿尔法-7前线总指挥,高建国。
“报告!龙牙特种部队,陈陌,前来报到!”陈陌立正敬礼。
高建国转过身,目光如实质般落在陈陌身上,打量了他几秒钟,那目光似乎能穿透一切伪装。他回了个礼,语气沉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陈陌队长,辛苦了。你们的汇报记录我仔细看过了,非常详细,也……非常惊人。”他指了指旁边一个相对安静的隔间,“坐吧,有些情况,需要当面和你谈谈。”
两人走进隔间,门自动滑闭,隔绝了外界的嘈杂。
“首先,我代表基地,感谢你和你的队员为生存和带回宝贵信息所做的一切努力。”高建国开门见山,“你们提供的关于规则怪谈、‘源塔’、‘巡夜者’以及花旗‘创世纪’计划的情报,价值无法估量。”
“这是我们的职责,指挥官。”陈陌平静地回答。
“职责之外,是能力和个人巨大的牺牲。”高建国深深看了他一眼,“尤其是你,陈队长。报告中多次提到了你……超越常规的战斗方式和应对异常事件的能力。赵博士(基地首席科学家)对你的‘家传呼吸法’非常感兴趣,认为这可能是一条理解乃至运用这个世界‘源质’能量的新途径。”
陈陌心中微微一凛,知道这既是认可,也是试探。他保持沉默,等待下文。
高建国没有追问,话锋一转:“但是,现在的形势非常严峻。‘磐石’基地远非安全港。我们面临着多重威胁:外部怪物的持续侵袭、规则怪谈活动范围的不断扩大、各国之间愈发激烈的资源和技术争夺、以及……内部逐渐滋生的绝望和疯狂情绪。”
他调出了一幅基地周边的全息地图,上面标注着密密麻麻的危险区域和能量异常点。“我们的物资,尤其是食物、药品和能量电池,极度紧缺。勘探和采集队外出风险极高,损失惨重。而最近,一件怪事更是让情况雪上加霜。”
他放大了一块位于基地西北方向约二十公里处的区域。地图显示那里曾经是一个厄里斯人的小型城镇,如今已是一片废墟,被标记为“7号废墟区”。
“三天前,一支由五名经验丰富的侦察兵组成的巡逻队奉命前往7号废墟区,执行例行侦察和资源勘探任务。他们配备了标准的制式装备和紧急通讯装置。按照计划,他们应在24小时内返回。”
高建国的脸色阴沉下来:“然而,他们逾期未归。基地尝试联系,只接收到一段极其短暂、充满干扰的求救信号,内容只有断续的几个词:‘……小镇……活过来了……影子……不要看……’随后信号彻底中断。我们先后派出了两支搜索小队,第一支小队在外围失去了联系,第二支小队带回了一些零碎的信息——他们声称在废墟边缘看到了本应失踪的队员的身影,但那些‘队员’动作僵硬,如同提线木偶,呼唤他们也没有回应,当他们试图靠近时,却遭遇了强烈的精神冲击和诡异的环境变化,不得不撤退。”
他看向陈陌,眼神凝重:“现在,那里已经被标记为‘回响小镇’,初步判定为一个新生的、或者刚刚被激活的大型规则怪谈区域。它正在不断吸收周围的能量,范围有扩大的趋势,并且……似乎开始影响到基地的远程通讯和部分低频能量设备的正常运行。”
陈陌立刻明白了高建国的意思:“您想让我们去?”
“龙牙是基地目前最有处理异常事件经验的队伍,尤其是你,陈队长。”高建国坦诚道,“我知道你们刚经历磨难,需要休整,但时间不等人。我们需要弄清楚‘回响小镇’里到底发生了什么,规则是什么,如果可能,找到失踪的队员(无论生死),获取那里的资源情报,并评估其对基地的威胁等级。这不是命令,而是请求。你可以拒绝,基地会再想办法。”
陈陌几乎没有犹豫。寻找真相、应对挑战几乎已经成为他的本能,更何况这关系到基地的存亡和可能被困的同胞。
“龙牙小队接受任务。”陈陌站起身,“我们需要最新的环境数据、失踪队伍的详细资料和装备补给。”
高建国眼中闪过一丝赞赏和不易察觉的担忧:“很好。所需的一切都会优先配给你们。另外……”他顿了顿,“鉴于此次任务涉及大量未知的能量现象和可能的信息破解,科学院将派遣一名研究员随行,提供技术支持。”
舱门滑开,一名穿着略显宽大的白色研究员制服、抱着一个厚重数据板的年轻女子走了进来。她看起来约莫二十出头,面容清秀,眼神却异常明亮和专注,仿佛蕴含着无数的数据和公式,给人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沉稳和智慧感。
“这位是艾莲博士,联邦科学院微量子物理研究所的特聘研究员,也是目前基地对‘源质’能量和厄里斯信息破译方面的顶尖专家。”高建国介绍道。
艾莲博士看向陈陌,目光冷静而专业,没有任何寒暄,直接开口,语速略快但清晰:“陈陌队长,我已经分析了‘回响小镇’前期所有的能量读数异常记录和搜索小队带回的有限数据。初步推断,该地区的规则怪谈可能与‘过去影像的回溯与干涉’、‘感知扭曲’以及‘基于特定触发条件的精神寄生’有关。我需要更近距离的实地数据来验证模型和寻找规则漏洞。我的安全可以自己负责,不会拖累队伍行动。”
她的直接和高效让陈陌有些意外,但他很快适应,点了点头:“欢迎你的加入,艾博士。你的专业知识对我们至关重要。安全由我们负责。”
简单的任务简报后,陈陌离开指挥部,开始着手准备。他唤醒了张猛和雷浩,林雪也停止了擦拭枪械,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新的征途,即将开始。而这一次,目标并非强大的怪物或明确的敌人,而是更加诡异莫测、直击人心弱点的规则怪谈。
“回响小镇”……那里到底回响着什么?是亡者的低语,还是被困灵魂的哀嚎?
陈陌握紧了手中的水晶板,它能在这新的挑战中,再次发挥作用吗?
(第二单元,第2-1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