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前哨站内，空气仿佛凝固了。昏迷的卡尔皮下幽蓝纹路明灭不定，如同呼吸。他身旁那几块来自避难所的奇异晶体碎片与之共鸣，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微光。一种无形的、压抑的能量场弥漫开来，让每个人的心脏都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
“压制那些晶体！隔绝能量！”陈陌当机立断，脱下自己的外套，包裹向那几块晶体。与此同时，他体内无名心法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并非为了吸收，而是为了形成一种无形的屏障，试图干扰那令人不安的共鸣。
威廉·李也反应过来，迅速找来一个铅衬的样本盒（探险队常备用于存放放射性或异常能量样本）：“用这个！”
两人合力，小心翼翼地将晶体碎片放入样本盒中，咔嚓一声合上盖子。盒盖闭合的瞬间，那令人窒息的能量场和共鸣似乎被大幅度削弱了。卡尔身体的抽搐也逐渐平息，皮下的光芒暗淡下去，虽然仍未苏醒，但不再呓语。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仿佛刚从水下浮出。
“这……这东西太邪门了。”王磊中尉心有余悸，“它们到底是什么？”
“厄里斯文明的造物，或许与他们的能源或信息技术有关，但显然……发生了某种可怕的异变。”陈陌看着那密封的样本盒，眉头紧锁。他的心法能隐约感觉到，盒子里的能量并未消失，只是被暂时隔绝，依旧像一颗不安分的心脏般微微搏动。
“我们必须尽快离开这里。”威廉·李语气严肃，“这个地方已经被标记了。那种共鸣可能已经引来了更可怕的东西。信号源是我们唯一的希望。”
经过短暂的商议和紧急准备，一支探索队很快组建起来。成员包括陈陌（队长）、张猛（火力）、林雪（侦查）、雷浩（技术）、威廉·李（向导兼合作者），以及王磊中尉指派的两名前哨站士兵——擅长爆破和工程的老兵“铁砧”赵刚，以及机灵但略显稚嫩的通讯兵“猴子”侯健。侯健坚持要带上那台勉强修复、功率极低的短程信号扫描仪，希望能在靠近信号源时捕捉到更多信息。
留守的王磊中尉将前哨站最后一点备用弹药和医疗品分给了探索队，眼神沉重：“活着回来。这里……恐怕也守不了多久了。”前哨站的残破和士兵们脸上的绝望，如同沉重的枷锁压在每个人心头。
探索队再次踏入那片暗红天幕下的死亡废墟，向着西北方向的信号源前进。威廉·李提供的路线确实避开了一些明显的危险区域，但厄里斯世界的诡异远超想象。
他们穿越了一片曾经似乎是交通枢纽的广阔地带，脚下是破碎的、曾经能容纳巨型车辆通行的复合材质路面，两侧是倾颓的、布满撞击痕和巨大爪痕的摩天大楼残骸。一些扭曲的金属雕塑凝固着最后时刻的惊恐姿态。空气中弥漫着臭氧和金属锈蚀的味道。
“看那里！”林雪突然指向一栋半塌的大楼中层。
众人望去，只见那破损的窗户后面，隐约可见几个穿着不同制式宇航服的身影！他们似乎是罗马联盟和天竺的士兵，背靠着背，举着武器，仿佛在防御什么。但他们一动不动，身上覆盖着一层灰白色的、如同石蜡般的物质，如同栩栩如生的雕塑。
“他们……变成了雕像？”侯健声音发颤。
“别靠近！”陈陌警告道，他的心法感知到那片区域残留着强大的能量场，充满了死寂和凝固的气息。“是一种我们无法理解的规则力量。”
众人绕道而行，心情更加沉重。这个世界杀死你的方式，远远超乎常规武器的范畴。
在一处下沉广场，他们发现了更加惨烈的景象。这里显然经历过一场大战，花旗联邦、扶桑、甚至还有罗刹的士兵尸体与各种怪物的残骸混杂在一起，武器散落四处。战斗似乎极其激烈，甚至动用了单兵火箭和能量炮，广场中央被炸出一个大坑。
然而，吸引陈陌注意的，并非这些，而是坑底的东西——一架坠毁的、造型奇特的飞行器！它不像地球的任何飞机，线条流畅，材质非金非木，即使已经严重损毁，依旧能看出其科技水平的先进。更重要的是，飞行器残骸上，有一个清晰的、与周围厄里斯文明风格截然不同的标志——华夏联邦的龙徽！
“是我们的人！是更早派出的侦察机？！”雷浩激动道。
众人小心翼翼地靠近坑底。飞行器舱室破裂，里面有两具早已僵硬的飞行员遗体，姿态保持着最后的操控努力。但他们的死因并非撞击或怪物——他们的宇航服完好，但面罩下的脸庞扭曲至极，眼睛瞪得滚圆，仿佛看到了无法用语言形容的终极恐怖，活活被吓死了！而在舱室内壁上，布满了用指甲硬生生抠划出的、杂乱无章的疯狂符号和字迹，其中反复出现“眼睛”、“星空”、“不要看”等词语。
“他们……他们遭遇了什么？”侯健脸色苍白，几乎要呕吐出来。
陈陌默默地向遗体敬了个礼，仔细检查舱室。在一个 partially 损坏的数据记录仪旁，他发现了一个被飞行员死死攥在手里的黑色金属芯片，上面有着最高级别的加密标识。
“或许答案在这里面。”陈陌小心地取下芯片，递给雷浩，“能读取吗？”
雷浩接过芯片，连接上他那个破破烂烂、但核心解码功能尚存的便携终端，开始尝试破解。“加密等级极高……需要时间……”
威廉·李也在一旁仔细检查着飞行器残骸，尤其是它的引擎和武器系统，眼神中闪烁着评估和算计的光芒，显然在默默衡量华夏的科技水平。
突然，林雪发出警告：“有东西接近！高速！从东边来！”
众人立刻警惕地抬起武器。
只见东侧废墟中，扬起一道烟尘，一辆涂装着罗马联盟标志、但明显经过改装、加装了重机枪和额外装甲的越野车，正疯狂地向这边驶来！车后，似乎有一群飞行怪物在追赶！
越野车也发现了坑底的探索队，一个急转弯，竟然直直地朝着他们冲了下来，同时车顶舱盖打开，一个戴着罗马军团徽章头盔的士兵探出身子，用带着浓重口音的英语大喊：“救命！帮帮我们！后面那些该死的蝙蝠怪！”
“准备防御！”陈陌下令，虽然对罗马联盟的人突然出现保持警惕，但眼下怪物是共同的敌人。
越野车一个甩尾停在坑边，车上的重机枪立刻开火，扫射追来的飞行怪物。那些怪物形似巨大的蝙蝠，但长着金属般的羽毛和骨刺，发出刺耳的尖啸。
探索队也纷纷开火支援。张猛的重爆弹枪对付这些灵活的目标效果一般，但林雪的精准点射和威廉·李的脉冲步枪起到了关键作用。
战斗短暂而激烈。在双方合力下，十几只飞行怪物被击落，剩余的盘旋了几圈后悻悻离去。
越野车上跳下来三名罗马联盟的士兵，为首的是一名身材高大、留着络腮胡的中士，他摘下头盔，露出一张饱经风霜但眼神锐利的脸，用带着意大利口音的英语说道：“感谢援手！我是罗马联盟第三‘奥古斯都’军团，百夫长马库斯·奥勒留。你们是华夏人？还有……花旗的人？”他看到了威廉·李，眼神中闪过一丝惊讶和戒备。
“华夏联邦龙牙特种部队，陈陌。”陈陌简单介绍，“临时合作。你们怎么回事？”
马库斯啐了一口：“倒霉透了！我们的营地昨晚被一种能钻地的怪物袭击了，死伤惨重，车辆也损毁大半。我们这辆车出来侦查，结果又被这群该死的蝙蝠盯上了！你们呢？这飞行器是你们的？”他看向坑底的华夏侦察机残骸。
“是的。我们也在寻找信号源和幸存者。”陈陌没有透露更多信息。
马库斯眼神闪烁了一下：“信号源？我们也收到了！很强！就在西北边那个该死的‘回响广场’！但我们不敢进去……之前派进去一个小队，只有一个人疯了似的跑出来，胡言乱语说什么‘镜子里的自己活了’，然后就自杀了。”他脸上露出心有余悸的表情。
回响广场？看来这就是信号源所在地的称呼了。
就在这时，雷浩突然发出一声低呼：“队长！芯片破解了一部分！有一段音频记录！”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去。
雷浩播放了音频，里面传出一个充满惊恐和干扰杂音的、断断续续的华夏飞行员的声音：
“……报告基地……‘鹰眼’三号……已抵达……坐标点……发现巨大……能量反应……地下……有东西活着……”
“……无法理解……结构……非欧几里得……光线扭曲……”
“……警告……警告……不要直视……中央的……黑石……它……它在看我们……”
“……仪器失灵……精神干扰……强……小刘他……他疯了……他在笑……他在抠自己的眼睛……”
“……逃……必须逃离……”
“……啊————————！！！！”
音频最后以一声极致恐惧的惨叫结束，然后是永久的寂静。
坑底一片死寂。飞行员最后那声惨叫仿佛还在空气中回荡，令人毛骨悚然。
“黑石……回响广场……”陈陌喃喃自语，心中的不祥预感越来越强。
马库斯脸色也变得极其难看：“诸神在上……我就知道那地方邪门！”他看了一眼华夏探索队和威廉·李，忽然说道：“嘿，我说，既然大家目标可能一致，都是为了那个该死的信号源，不如暂时合作怎么样？人多力量大！我们有机动车辆，有重火力！你们……看起来也挺能打。”他特意看了一眼坑边那些被精准击落的蝙蝠怪尸体。
威廉·李没有说话，只是看向陈陌，显然将决定权交给了他。
陈陌快速权衡。罗马联盟的人的出现增加了变数，但也带来了车辆和重火力，确实能提升队伍战力。但同样，利益分配和信任问题也更加复杂。
“可以合作。”陈陌最终点头，“但规矩一样，行动听指挥，情报共享。找到的信号源相关，华夏拥有优先处置权。”他必须为国家和牺牲的飞行员争取利益。
马库斯咧嘴笑了笑，伸出大手：“成交！总比喂了怪物强！”但他眼底一闪而过的精明并未逃过陈陌的眼睛。
于是，一支更加庞大但也更加各怀鬼胎的混合探索队形成了。罗马联盟的装甲越野车提供了宝贵的机动性和火力平台，侯健兴奋地试图将他的扫描仪连接到车载电源上。
车队再次启程，朝着那个被命名为“回响广场”的死亡区域前进。
越靠近回响广场，周围的景象越发诡异。废墟开始出现一种不自然的“复制”感，仿佛同样的断壁残垣在不断重复。空气中开始弥漫起淡淡的雾气，雾气中似乎有细碎的、仿佛很多人在一起低语的声音，但仔细去听，却又什么都听不清。
林雪报告说她的观测镜经常出现重影，无法精确测距。雷浩的设备也受到强烈干扰，时不时花屏。
陈陌的心法预警持续不断，那股冰冷的精神压力越来越强。
终于，穿过一片扭曲的、如同巨大肋骨般的拱门废墟后，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
那是一个极其巨大的圆形广场，地面铺设着某种漆黑的、光滑如镜的材质，即使蒙尘也依旧能映出人影。广场周围环绕着一圈同样材质、但已经大部分断裂倾颓的高大黑色方尖碑！广场的中央，赫然矗立着一块约三人高的、不规则的多面体黑色巨石！
它静静地矗立在那里，仿佛亘古如此。它吸收着周围所有的光线，没有任何反射，看久了甚至给人一种灵魂都要被吸走的眩晕感。一种无形的、庞大的、令人绝望的寂静以它为中心笼罩着整个广场。
而那强烈的求救信号源，经侯健确认，正是从那块黑石内部，或者正下方发出的！
更让人头皮发麻的是，在广场那如镜的地面上，以及周围残破的方尖碑表面上，映照出的并不是他们此刻的身影——而是他们穿着破损宇航服、浑身是血、表情惊恐绝望、甚至肢体残缺的恐怖影像！就仿佛……映照出了他们即将到来的死亡结局！
“不要看地面！不要看碑！”陈陌猛地大喝，强行压下自己心神的剧烈震动！
但已经晚了！
队伍里那名年轻的通讯兵侯健，正好奇地看着地面上自己那残缺的、正在哀嚎的影像，他的眼神瞬间变得呆滞，脸上露出极度恐惧的表情，喃喃道：“那……那是我……我要死了……我要死了……”他竟然慢慢地举起手中的手枪，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
“猴子！不要！”旁边的老兵赵刚惊骇地扑过去想阻止他！
然而，就在这一刻，整个回响广场的“规则”，被彻底触发了！
中央那块黑石，其中一个棱面，突然如同眼睛般……缓缓睁开！里面没有瞳孔，只有一片深邃的、旋转的、由无数疯狂符号和色彩构成的混沌深渊！
真正的低语，不再是背景噪音，而是如同实质的洪流，瞬间冲垮了所有人的理智堤坝！
（第六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