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璃瞳孔骤然一缩,拼尽全力想要控制身体。
快一点,再快一点!
“璃儿小心!”沈钧想也不想,猛地转身,将女儿完全挡在身前,手中长剑全力斩向那道煞气!
然而,那煞气极为刁钻,与长剑碰撞的瞬间,竟一分为二,一道被剑光搅散,另一道却如同附骨之疽,猛地缠上了沈钧持剑的手臂!
阴寒刺骨的煞气瞬间侵入经脉,沈钧闷哼一声,手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覆盖上了一层灰黑。
“爹!”小沈璃惊恐地看到爹爹脸上瞬间失去血色,连忙伸手去捂住他的手臂。
而就在这电光火石、沈钧因救女而露出破绽、被煞气侵蚀的刹那——
“沈钧,挡住它!”
一声冷酷的、带着命令与牺牲意味的暴喝在沈钧身后响起!是那烈阳宗少宗主!
只见他非但没有出手相助,反而眼中凶光一闪,趁着沈钧被煞气缠绕、行动迟滞的瞬间,猛地运足灵力,狠狠一掌拍在沈钧的后心!
“噗——!”
沈钧猝不及防,本就被煞气侵蚀的身体遭受重击,一口鲜血狂喷而出,整个人如同断线的风筝,不受控制地向前踉跄扑去,正好迎上了另一道扑来的、更加凶戾的螭煞本体!
“不——!”小沈璃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哭喊。
她眼睁睁看着,爹爹为了护住她,先被煞气所伤,再被人从背后偷袭,推向那致命的邪煞!
沈钧回头,最后看了女儿一眼,那眼神复杂到了极致——有无法保护女儿的不甘与绝望,有对背叛的愤怒与悲凉,有对她未来命运的无限担忧……
最终,都化为一片死寂的灰败。
下一刻,螭煞那灰黑色的雾气彻底将他吞没。
血肉被撕扯、精气被掠夺的可怕声响,伴随着螭煞满足的嘶鸣,清晰地传入沈璃耳中。
爹爹……没了。
就在她眼前。
不,不对……现在的爹比之前的更年轻,怎么会,怎么会早早就死去?
而且,她为什么能在这里看到这部分的记忆?!
沈璃看着自己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眼泪无声地汹涌而出。
周围的景象开始变得模糊、扭曲,那烈阳宗少宗主趁机冲向火种的身影、螭煞吞噬爹爹后发出的餍足嘶鸣,都仿佛隔了一层厚厚的水幕,变得遥远而不真切。
一股更深沉、更无法抗拒的困倦感袭来,带着一种仿佛要让她永远沉沦的力量,想要将她拖离这残酷到极点的场景。
不能睡……不能忘……
似乎是谁在她耳边呐喊着。
但真的好累……好痛……
沈璃的意识,在悲痛与困倦的拉扯下,摇曳欲熄。
她小小的身影,被无边的黑暗与死寂缓缓包围。
就在她意识即将彻底沉沦的刹那——
一股温凉、沉静的力量,自她右腿髓珠深处弥漫开来。这股力量并未强行驱散幻梦,也未唤醒记忆,只是聚拢了沈璃那即将崩碎的意识核心,让她在滔天的悲恸与困倦中,保留住最后一丝清明。
紧接着,一股更为浩瀚的力量从九天降临在她的经脉之中流淌。
沈璃心中顿然生出了古老寂寥之感。
这股带着星辰生灭的宏大韵律,轻轻拂过她混乱的心神。
在这两股力量的共同支撑下,沈璃猛地吸了一口气,眼前的黑暗与那令人沉沦的困倦感如同潮退去。
她依旧站在原处。脸上冰凉的,是未干的泪痕;心头沉甸甸的,是刚刚重温的、血淋淋的过往。
她环顾四周,只见李梦欢正一脸心有余悸地拍着自己的胸口,嘴里念念叨叨:“吓死道爷了!差点就在梦里把我那点压箱底的宝贝全交代出去……”
秦红药也已醒来,凤目中寒光闪烁,显然在幻梦中也没遇到什么好事,她冷哼一声,目光扫过沈璃脸上的泪痕,顿了顿,却没说什么。
孟昶心缓缓睁开眼,水眸中带着一丝未散的波澜,她轻轻吐出一口气,看向沈璃,露出一个带着安抚意味的浅笑。
楼当风摇扇的动作比平时慢了几分,神色有些恍惚,眼神时不时瞄向秦红药,显然是还沉浸在幻梦的余韵中。
云铮是除沈璃外第二个完全清醒的,她抱剑而立,眉宇间比平日更冷冽三分,仿佛在幻梦中又经历了一场无声的厮杀。
吕环也早已苏醒,她静立原地,气息与脚下大地相连,仿佛从未离开,只是琥珀色的瞳孔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追忆。
众人都陆续摆脱了那诡异的幻梦,脸上或多或少带着惊悸、恍然或愤怒的神色。
显然,每个人都在这幻梦中,直面了各自内心深处的执念、恐惧或遗憾。
李梦欢凑到沈璃身边,关切道:“姑奶奶,你没事吧?刚才看你哭得……道爷我差点以为你被幻梦魇住了醒不过来呢!”
沈璃摇了摇头,抹去脸上的湿意,声音有些沙哑:“我没事。”
她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依旧紧闭双眼、眉头微蹙的凌渊身上。
其他人皆已苏醒,唯有凌渊,这位修为最高之人,竟还沉沦在幻梦之中!
“凌真人他……”孟昶心也注意到了凌渊的异常,面露忧色。
沈璃多看了几眼,总觉得孟昶心的表情有些刻意表露的奇怪。
李梦欢再次运转观气术,眼中紫芒闪烁,仔细打量着凌渊周身气息,脸色渐渐变得古怪起来:“奇哉怪也!凌真人周身气息内敛,灵台光华却如云遮雾绕,晦暗不明。其气机沉凝如渊,却又隐有惊涛暗涌之象……这不像是一般的幻梦困心,倒像是……我师傅提过的剑心关。”
沈璃:“剑心关?”
云铮默了默,开口道:“修习剑道之人不知凡几,但其中能修出剑意的少之又少,大多数都在依葫芦画瓢,能修出剑意的都是剑心澄明之人。而在修出剑意之后,每一次破境,都会有剑心关。”
沈璃:“就是……心魔?”
云铮颔首,“不错。”
李梦欢嚯了一声:“照您这说法,凌真人是在突破?”
要知道凌渊本来就已经达到了南洲修士目前的巅峰,倘若他突破成功,那就说明天道对南洲的约束已经放松了。也就意味着,不必怕和其他三洲撕破脸皮。
云铮却摇了摇头:“恐怕不是。”
孟昶心则若有所思,缓缓开口道:“适才在幻境之中,我等所遭遇的都是昔日难以忘怀之事。而既然凌真人久久未醒,且此刻在历剑心关,恐怕幻梦之中是凌真人难以忘怀之事。云铮师姐,你可知道凌真人最难以忘怀之事是……?”
秦红药脸色微变,转头看向孟昶心。而孟昶心对着她勾了勾嘴角。
云铮闭了闭眼:“是有一事。”
“三百年前,寒狱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