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石永安告别后，我推着自行车走到院门口，蓉蓉他们已经等了一会儿。
她见我出来，指了指问：“那人谁啊？”
我坐上车，双手放在车把上：“他叫石永安，刚才是来跟我确认一下轮班表的。”我往前看了一眼那个渐渐远去的背影，补了一句，“倒是个有干劲的小伙子。”
蓉蓉顺着我的目光看过去，也轻轻点头。
一路回到季家大院，院子里安静得只听得见自行车链条的轻微摩擦声。
天快黑了，廖岩还没回来。
也许是饿了，舒霖和瑾之一进屋就哭了起来。
我让他们四个先去把孩子安顿好，又凑到蓉蓉身边，小声说道：“一会儿和张熙臣讨论一下带孩子的事情。”
蓉蓉点了点头，眉心微微蹙着。
我自己转身去了厨房，把袖子挽高，从水缸里舀了半桶井水，冰凉的触感顺着手腕直钻进骨头里。
先洗了几把青菜。又削萝卜，刀刃在木案板上发出沉闷的“嗒嗒”声。
劈柴、点火我不擅长，只能先把能准备的都做好。
时间慢慢过去。
案板上堆着切好的菜，屋里的光线越来越暗，连刀口都快看不清了。
“你怎么不开灯？”忽然，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厨房门口响起。
我抬头，是舒云霆。
他走进来，顺手拉了拉悬在屋顶的拉线开关，灯丝瞬间亮起，把整个厨房笼在一片昏黄之中。
“没来得及，在备菜呢。”我应了一声。
舒云霆走到灶前，蹲下身熟练地往灶膛里添了几根柴火，又用火钩拨了拨火堆，不一会儿，火苗呼地一下蹿高，映得他脸上红一块、暗一块。
我看着他一连串利落的动作，忍不住笑：“看来这半年来成长不少啊，历练得挺多。”
他抬了下头，没好气地哼了一声：“你就别挖苦我了。现在我算是学会收敛脾气了。”
他添着柴，又像是随口问道：“秦股长——哦不，秦副局长怎么样了？”
我挑了挑眉，“你这语气怎么听着有点阴阳怪气？”
“哪有啊，”他笑笑，“真关心他，毕竟是兄弟嘛。”
我摇摇头，“就那样吧。和张熙臣一起，为了把你调回安岳，试了不少办法，都不行。”
舒云霆听了，手上动作重了些，把一大把干柴扔进灶膛里，火光猛地亮了起来，噼啪作响。
我看着他闷闷的神情，安慰道：“气也没用，谁让人家是局长呢。不过现在大家都在一块就行。”
我没有告诉他我写信举报局长的事。
锅烧热了，我开始炒菜。
先下的是腊肉炒蒜苗，腊肉在锅里一冒油，香气就弥漫开来，混着蒜苗的清香。
第二道是萝卜炖鸡，鸡块翻炒到金黄，再加萝卜块和水，慢慢炖着。
最后是炒青菜，翠绿的叶子在锅里翻滚。
过了一会儿，舒云霆忽然问：“这半年小琴是不是很辛苦？”
我点了点头，没有隐瞒：“是挺辛苦的。不过你别小看玉琴，她外柔内刚。”
他听得很沉重，说：“我怎么样都行，就是不想让她受委屈。”
我停下翻炒的动作，低头看着他蹲在灶前加柴火的背影。
他似乎和几年前在城关镇的那个张扬青年，变得不太一样了。
他察觉到我的目光，抬头正好对上了我的眼睛。
我笑着说：“那你得加倍对她好。”
舒云霆也笑了，没回话，厨房里瞬间安静下来。
过了半晌，才听到他低头说了一句：“谢谢。”
我心里嘀咕他谢我什么，却没再接话。
菜出锅时，其他人陆续到了厨房门口。
我抬头问：“廖岩呢？还没回来？”
他们都摇头。
我皱眉，看了眼外面的夜色，“都这么晚了，怎么还没回来？不会是路不熟，迷路了吧？”
玉琴也紧张起来：“这边山多，要不要出去找找？”
张熙臣摆摆手安慰：“等吃完饭，要是廖兄还没回来，我和云霆就去找。”
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我连饭都没怎么动。
蓉蓉给我夹了几筷子菜，低声说：“别担心。”
忽然，院子大门那边传来一阵动静。
我几乎是本能地放下筷子冲出去。
“廖岩！”
果然是他，正推着自行车进门。
我快步跑过去，一下子抱住了他。
他显然愣了，但还是抬手回抱住我，低声问：“怎么了？”自行车歪在一边倒下。
身后传来蓉蓉的声音：“你怎么才回来？小棠可担心死了，快洗手来吃饭。”
廖岩摸了摸我的头，笑着说：“这边地形复杂，之后可能要出任务，就留下久了分配项目。”
我这才松了口气：“还以为你迷路了呢。”
他牵着我回到屋里。
张熙臣已经把碗筷摆好，廖岩边说“谢谢”，边去水缸边洗手。
舒云霆笑着说：“下回可不能回来这么晚，让大家都担心了，尤其是小棠。”
廖岩坐下，边吃边向我道歉：“真没想到耽误这么久。你们今天上班怎么样？”
我终于有了胃口，点头说：“还不错，见到了林玲的弟弟林琛。”
男人们一听，几乎同时停下筷子，“林玲？”
我和蓉蓉一起点了点头。
蓉蓉说：“我和小棠明天上夜班，晚上打算去探望林家父母。”
张熙臣点头，“确实得多走动一下。不过明天我可能不行。”
舒云霆也说：“最近粮站事多，经常要出外勤。”
我笑了笑，“没事，明天就我和蓉蓉先去。反正我们都在这一片，以后有机会再一起去。”
张熙臣忽然很认真地看着我们，说：“蓉蓉跟我商量了瑾之的事。不过我最近每天都要去生产队、仓库调查库存，还得跑几趟运输路线，确实带不了她。”
玉琴放下筷子，说：“实在不行，把瑾之给我吧。我反正每天都带着舒霖去办公室，我们那边没人介意。”
蓉蓉连忙摆手：“你哪儿忙得过来。明天我去问问林家父母，愿不愿意在我们上班的时候帮忙照顾孩子，我们可以多给一些粮票。”
张熙臣点头，“是的，不止粮票，平时生活上也得多照顾他们。”
我说：“就算不是因为这事，我们也该帮一把。”
蓉蓉抬眼看我，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