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线将士心思难测,谁知他们效忠何人?曹爽笃定道,与其虚与委蛇,不如各领一军。我等只需统率洛阳精锐,西线兵马能牵制蜀军即可。
曹爽这话倒也有几分道理。
为防西线将领牵连自己,他干脆与西线势力彻底切割。
此法未必不可行。夏侯霸点头道,既然昭伯已有决断,便依计行事。倒是司马懿旧部仍需提防,毕竟他在西线经营多年,党羽众多。
夏侯玄轻叹:何至于与太傅势同水火?他既已交出兵权,终日闭门谢客......
夏侯玄之妹乃司马师原配,两家本是姻亲,他说出这番话也不意外。
谨慎些总没错。曹爽淡淡道,泰初太过天真,迟早要吃亏。
史载高平陵之变后,夏侯玄果然因轻信妹夫司马师,最终命丧洛阳。反倒是夏侯霸及时投蜀得以保全。
......
散关雄踞陈仓道咽喉,两侧秦岭绝壁夹峙,蜀汉四万精兵驻守于此。
军帐内,诸葛詹、姜维、马岱正品茗以待。
报——探马飞奔入帐,魏军兵分两路:十万直扑散关,另部往天水方向去了。
分兵?姜维剑眉微扬。
“看来那十万魏军打算走祁山道了。”马岱眉头紧锁,“这倒是棘手,伪朝竟选了这么条进攻路线。”
姜维转头望向诸葛詹:“思远对此有何见解?”
若曹爽率十万大军取道陈仓,必先直面散关,其后还需攻克阳平关。
即便拿下阳平关,也不过是来到汉中门户,前方还横亘着固若金汤的阳安关。
唯有突破阳安关,十万魏军才能真正踏入群山环抱的汉中腹地。
而选择祁山道的郭淮虽路途遥远,却有个得天独厚的优势——沿途关隘寥寥。
除却粮道漫长之苦,郭淮部可经旧武都郡长驱直入,径直兵临阳安关下。
这意味着蜀军苦心经营的散关、阳平关都将形同虚设。
若蜀军死守散关不退,反倒会被郭淮截断后路,陷入腹背受敌的绝境。
“不如全军退守阳安关?”马岱提议道,“集中兵力死守最后一道屏障。”
“断不可行。”诸葛詹斩钉截铁地否定,“未战先退,士卒必生惧意,军心涣散还如何迎敌?”
“那依思远之见...”
“暂且驻守散关便是。”诸葛詹成竹在胸,“长安至天水近八百里,祁山道更是迂回漫长。”
“即便放任郭淮行军,没有月余光阴,他也难以绕至我军后方。时间于我们反而有利。”
绵延山道就是最好的防线,郭淮想兵临阳安关,先得在崇山峻岭间跋涉两月。
“只需派斥候紧盯祁山道动向,待郭淮行至半途,我军再转移阳安关不迟。”诸葛詹目光灼灼,“当务之急,是要借散关与阳平关地利,最大限度消耗曹爽所部。待其师老兵疲,再作计较。”
马岱与姜维交换眼神,俱是微微颔首。
“传令全军备战,魏寇将至,务必严阵以待。”诸葛詹郑重嘱托,“激励士卒之事,就仰仗二位将军了。”
“末将领命!”二将抱拳应诺,当即赶赴各营整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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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葛詹独自倚在椅背上,低声呢喃:东吴那边不知是何情形。
虽坐拥二十万大军在此坐镇,襄阳与交州两处却鞭长莫及,只能交由王平、魏延应对。更兼连东吴出兵几何都无从知晓,愈发令他心生无力。
襄阳失守尚可承受,蜀汉不过折损一处要隘,犹有东三郡为凭。但若交州陷落,则出海门户尽失。况今日之交州富庶非常,东吴若取之,断无归还之理。届时两国必起生死血战。
纵使自信能率军夺回,蜀汉亦需付出惨痛代价,更将拖累国内发展。故此番抵御魏吴联军,诸葛詹决意全线死守,若能三战皆捷,便可重振汉室威名。
待他国不敢轻侮,再赢数年光阴使天池水库竣工,十万八阵图精锐练成,定教敌手领教何为雷霆之怒!
......
建业皇宫内,全琮疾步趋前跪禀:曹爽已至关中,伪魏恐已发兵。
孙权冷笑道:甚好。即刻兵分两路:卿领五万配合朱然攻襄阳,吕岱率五万取交州。
全琮略作思忖:臣愿往荆州。
在孙权的认知里,交州向来贫瘠偏远,户籍人口不过三十万。即便吕岱曾向他汇报交州近年变化巨大,孙权仍难以想象其繁华程度。
相比之下,襄阳作为荆州核心城池,孙权了如指掌。这座军事重镇户籍人口至少五十万,更有南方合肥之称。若能掌控襄阳,就等于在荆州筑起铜墙铁壁,足以阻挡魏军南下——这正是孙权梦寐以求的战略要地。
对孙权而言,交州始终是块食之无味的鸡肋。若非吕岱临机提醒,他根本不会将交州列入战略考量。全琮深谙主公心思,果断选择主攻襄阳,意图以此战功邀宠。
东吴大军随即分兵出击:全琮率五万水师溯江而上,与朱然部会师后合兵十万直逼襄阳;另五万水军顺江入海,沿南海迂回广州,由吕岱统领实施海上游击。这支奇兵打算利用蜀汉海军薄弱的弱点,采取击其沿海,避实就虚的战术——若蜀军不敢出海,吴军便肆意袭扰海岸线;待蜀军陆路驰援,吴军又撤回海上另择目标。
尽管吕岱的探子曾报告北部湾频繁往来的船只,但他坚持认为那些挂着异国旗帜的不过是商船队。在他眼中,蜀汉根本没有像样的水军。
当曹魏先锋已逼近战场时,东吴的进攻才刚拉开序幕。这场南北夹击的战争,注定要先在散关展开第一场血战......
城楼上,诸葛詹轻摇羽扇,一袭白衣迎风而立。他俯瞰关下黑压压的敌军阵营,神色从容不迫。
守城将士们见状,心中大定。有这位少年丞相坐镇,何愁敌军来犯?
战鼓响彻山谷。关外魏军闻声而动,如潮水般涌向城墙。士兵们扛着云梯狂奔,喊杀声震天动地。
击鼓!诸葛詹羽扇一挥,迎战!
战事就此拉开序幕。
城下,魏军如蚁群般前赴后继。马岱立在战鼓旁,高喝一声:放箭!
密集的鼓点声中,城头箭如雨下。箭矢划破长空,在敌军阵中掀起阵阵血花。
此次守城未用连弩,只因射程所限。更因襄阳战事吃紧,大半连弩都已调往南线。诸葛詹麾下四万将士,仅配有两万连弩,箭矢更是捉襟见肘。这 ** 锏,须留待紧要关头。
箭雨连绵,魏军伤亡渐增。但仗着人多势众,仍有不少士兵冲到城下。当他们举起云梯时,却都傻了眼——云梯竟短了一截!
就差那么一掌的距离,登城美梦化为泡影。城上守军趁机投下滚石檑木,魏军顿时死伤枕藉。
诸葛詹望着城下魏军的狼狈模样,忍俊不禁地放声大笑。
那时,散关的守卫已完成城防的加固——用水泥将女墙砌高数尺。魏军却浑然不觉,军中工匠仍照旧例打造云梯,结果 ** 刚架上墙头,士兵们便傻了眼——梯顶离垛口竟差着老大一截!
原来,蜀汉早悄悄将城墙加高。城上守军看得真切,城下魏兵却因距离之故,未能察觉这细微变化。
“嘿!这不是白费力气吗?”魏卒举着短了一截的云梯,急得直跺脚。若勉强架梯仰攻,更会暴露于守军的滚石檑木之下,无异于送死。
“撤!快撤!”不知谁喊了一声,魏军丢下云梯,掉头便逃。
远处,曹爽气得脸色铁青:“混账!把那些工匠给我斩了!”
几名工匠头目当即被拖至阵前处决。余下的工匠战战兢兢跪伏于地,连连叩首。
“再有差错,定斩不饶!”曹爽厉声喝道,随即下令收兵,“回去赶制井阑和冲车,改日再战!”
他本想今日稍作试探,不料一出阵便闹了笑话,只得悻悻而归。
初战失利,士气难免受挫,曹爽决定暂缓攻势,先让将士们休整几日。
与此同时,魏军抓紧时间赶制攻城器械,为下一轮进攻做准备。
城楼上,诸葛詹手执羽扇,面带笑意,对身旁众将说道:“看来魏军短时间内不会再攻,我们还能以逸待劳。”
“哈!”姜维爽朗一笑,“临时加高城墙这一步棋,确实起到了作用。”
马岱捋须点头道:“首战告捷,是个好彩头。多亏小丞相研制的水泥,否则这城墙也难在短时间内加固增高。”
“走吧,先下去喝茶。”诸葛詹轻挥羽扇,“改日再与魏军周旋。”
散关战事暂歇,双方各自休整,战场一时陷入沉寂。
……
襄阳城外,东吴十万大军压境。
朱然与全琮并肩立于阵前,眺望城楼。
此次攻打襄阳,二人各率五万兵马,势均力敌。
论官职,朱然身为车骑将军,比全琮的卫将军高出一阶,且他本就驻守荆州,算半个东道主。
“车骑将军,可觉襄阳城墙比建业还高?”全琮仰头望着城垛,眉头微皱。
“确实。”朱然点头,“蜀军近来一直在增高城防。”
“得让工匠加长云梯才行。”全琮沉吟道。
“如此高的城墙,攻城难度恐怕倍增。”朱然神色凝重。
城墙每高一寸,攻城的艰险便添几分。
半人高的矮墙,士兵或许一跃而过;可若高至一丈,攀登便需更多时间,风险也随之陡增。
更何况襄阳本就是雄城,再经加固,守御更显森严。
城头越高,云梯上的士兵暴露的时间越长,坠落的风险也越大。
“我方拥兵十万,蜀军孤悬无援,困也能困死他们。”全琮斩钉截铁道:“车骑将军,传令全军安营扎寨,命工匠赶制攻城器具。”
“正合我意。”朱然点头应允。
内心深处,朱然对攻打襄阳实有抵触。当年襄樊血战,他欠下诸葛家天大的人情。
然为臣之道,吴主既下军令,朱然岂敢违抗?
更何况全琮在侧盯防,朱然纵想手下留情亦无可能,唯有全力以赴。
思绪翻涌间,朱然忆起襄樊战场那个所向披靡的骁将。众将皆不识那铁面骁将真容,唯独他知晓对方身份。
谁能料到诸葛丞相之子,竟有关张之勇?
当今天下,知晓诸葛詹真实战力的,怕只余朱然一人。
出于某种默契,朱然始终保守这个秘密,从未对外吐露半分。
或许更多是念在诸葛瑾当年厚赠的情分上,才未将诸葛詹的底细公之于众。
“报——!”
亲兵仓促来报,打断朱然思绪。
“禀二位将军,襄阳周遭已无可供扎营造械的木材。”
“此话怎讲?”全琮拧眉喝问,“难道襄阳境内寸木不生?”
“回将军,方圆百里山林皆有焚烧痕迹,且烧得极为彻底。观其灰烬走向,显是蜀军刻意所为。”亲兵颤声续道,“即便偶有残存树木,也早被烤成焦炭,剩下的不过是些树苗,根本不堪用。”
朱然与全琮闻言,俱是怔在当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