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项政策只惠及自耕农,佃农依然无法享受实惠。望着如此优厚的税率,十万佃农只能继续为士家卖命——他们早已卖身为奴,收成大半都要上交主家。郭攸之解放他们的方式同样直截了当:赎身。
朝廷财政充盈,每年数百亿的收入,赎买这些佃户不过九牛一毛。官府直接拨款,将赎身银两交到佃农手中,由朝廷代为赎买其自由。看着官府代为支付的赎身银两,士家虽心有不甘却无法拒绝——卖身契虽是合法凭证,但赎身同样受律法保护。
面对蜂拥而至的赎身佃农,士家只能依法放人。他们心知肚明:若敢违法强留,朝廷官吏必定立即登门问罪。重获自由的佃农们很快获得新户籍,官府还分给他们土地、农具和种子。交州土地广袤,安置十万人口绰绰有余。
最终,士家虽然保有万顷良田,却失去了所有耕种者。全族区区数百人,又能耕种多少土地呢?
郭攸之并未强行没收士家名下的田产,这些土地仍然归他们所有。
不过无需担忧,依照朝廷律令,若田地长期荒废无人耕作,官府有权将其收归国有。
在以农为本的王朝中,农业生产最为紧要,任何朝代都不会允许土地被人为抛荒。
士家占据的大片良田无人耕种,只需等待时日,便可名正言顺地依法充公。
到那时,士家既失了人力,又丢了土地。
这一手可谓将士家逼入绝境,难道他们不会铤而走险?
或许会,或许不会,但如今的士家已不足为虑。
当年东吴统治时,士家颇得百姓拥戴,振臂一呼便能聚众响应。
可如今民心所向的是朝廷!
凭借十五税一的轻赋政策,加之免除算赋与口赋,百姓之心早已归附蜀汉。
此刻即便士家号召谋反,也无人会追随作乱——他们已失去鱼死网破的资本,胆敢妄动便会被雷霆 ** !
郭攸之敢如此行事另有底气:交州仅有士家一支豪族,并无其他世家势力盘踞。
不像蜀地豪族林立,利益纠缠难以下刀。
在交州,只需拿捏士家一族,便不会引发连带动荡。
“九十万人口!”董允难掩振奋,“攸之,今后交州必将取代益州,成为大汉第一要地。”
“此地人口规模已不逊蜀中,更兼一年两熟,粮食产出远超益州!”董允继续道:“再加盐府、糖府皆归我管辖。”
“赵统将军不断从南洋运回珍宝,交州的地位定会逐年攀升!”
郭攸之颔首补充:“还有唯有交州能驻扎海军,毕竟只我们临海。对了,麋中郎出海已逾半年,不知能否带回意外之喜。”
“不得不叹服小丞相的高詹远瞩!”董允感慨,“谁能料到交州潜力如此巨大?恐怕盘踞多年的东吴也未曾察觉。”
“区区鼠辈罢了。”郭攸之嗤笑道,“坐拥宝山却识不得真金。”
“哈哈哈!”
讥讽东吴过后,二人朗声大笑。
……
成都。
诸葛亮夫妇陵前。
诸葛詹、诸葛淉、诸葛攀三人肃然跪拜,向父母灵位恭敬叩首。
今日是诸葛夫妇的安葬之日,也是他们逝世的周年祭。
三人平静地摆放祭品,点燃香烛纸钱,谁都没有落泪。
三年的时光冲淡了当初的哀伤,但思念却从未减轻分毫。
当诸葛詹起身时,发现身后已经是肃穆的人群,道路两旁挤满了自发前来祭奠的百姓。
年复一年,蜀地百姓都会在这个日子聚集于此,这份虔诚必将世代延续。
多年后,刘阿斗不得不为丞相建造专门的祠庙以满足民众祭祀需求。
以臣子身份独享庙宇,诸葛亮确实是千古第一人。
历史上, ** 是在诸葛亮逝世二十九年后才得以修建,可谓姗姗来迟。
但臣子单独建庙确实有违礼制,此前从未有过先例。
若只是让丞相配享昭烈庙,刘阿斗早就应允了。
然而百官与百姓坚持要为丞相单独建庙,这让皇帝陷入两难。
丞相的威望实在太高——昭烈帝根本无法与之相比,这情形着实尴尬。
昭烈庙前冷冷清清,而丞相墓前却香火不断。
可以预见,若为丞相单独建庙,百姓们必将只知供奉武侯而遗忘昭烈帝。
后世着名的 ** 景点,许多人并不知道它其实是昭烈庙的一部分。
丞相的声名实在太过显赫,以至于昭烈庙反倒被称为 ** 。
每逢此时,刘阿斗都会陷入深深的纠结。
为相父建庙会影响父皇的香火供奉,这位确实左右为难。
因此诸葛詹始终对此事保持沉默,不愿再增加皇帝的烦恼。
祭奠结束后,马车上诸葛詹为侄儿解下孝服,接着是妹妹和自己的。
三年孝期已满,你们可以重新穿上漂亮的衣裳了。诸葛詹微笑道。
哥哥也可以议亲了呢~
随着诸葛亮忌日的到来,深秋的气息愈发浓重。
将侄儿妹妹送回东宫后,诸葛詹再次来到食货府。
此时的食货府早已人声鼎沸,聚集了各地商贾。
每年此时,各地商贾齐聚竞标,争夺来年区域专售之权。
让路!小丞相到!侍卫高声喝道。
人群闻声迅速分开,诸葛詹从容步入,于主位落座。
众商望向座上之人,无不面露惊色。
去岁诸葛詹未至,前年所见,犹是身披孝服的少年。
而今再见,已是剑眉星目、风姿卓然的冠玉郎君,众人只觉恍若隔世。
诸位请坐。羽扇轻摇间,诸葛詹温言道。
大殿两侧早已人满为患,商贾们摩肩接踵,勉强挤坐。
今年朝廷早有风声,将推新品。诸葛小丞相所出货物向来抢手,若能得之,富贵可期!
故不仅豪商云集,中小商贩亦纷至沓来,盼得机缘。
先行谢过诸位跋涉入蜀。羽扇微拱,若无诸位,大汉货物难通四海。
此言非虚。蜀中虽产能充裕,然朝廷若自行贩运,人力物力皆难支撑。
小丞相折煞我等!
是您带携我等发财。
该我等谢您才是。
座下商贾纷纷还礼,言辞恳切。
此乃互利共赢。诸葛詹含笑,诸位皆大汉永世宾朋,往后更当同心并进。
谨遵钧命!众商齐应。
闲言少叙,且观新品。羽扇挥处,侍从捧上漆盘。
盘中褐色晶块映入眼帘,商贾们心下了然——多半又是珍馐美味。
诸位但尝无妨。
众人取糖入口,霎时眼含惊喜。
是糖!
甘美异常!
当此甜物稀罕之年,唇齿间的蜜意直教人身心俱畅。
“此物可批量生产。”诸葛詹漫不经心地抛出一句。
顿时,台下商贾们双眼发亮,殿内此起彼伏的粗重喘息声清晰可闻。
“敢问小丞相,这价格……定在多少?”前排队列中,一名商人颤声问道。
“与白霜同价,仍需竞标。”诸葛詹语气平淡。
红糖虽比白霜珍贵,但诸葛詹并未加价,依旧采取薄利多销之策,只为让寻常百姓也能享用。
此举非为行善济世,实有更深的谋划——
售价低廉,买得起的人自然增多,便能从更多人手中聚敛钱财。
如此,流入蜀地的外汇剧增,直百钱便可大肆铸造。这才是 ** 不见血的敛财妙法。
若定价过高,百姓望而却步,自然无人问津。无人购买,又如何掏空民间钱袋?
诸葛詹所图,已非单纯的盈利。他要通过连年贸易,榨干魏吴两国的流通货币。
当魏吴民间铜钱枯竭,必将退回以物易物的蛮荒状态,对两国经济无异于灭顶之灾。
魏吴朝廷岂会坐视?必会开炉铸钱,以解燃眉之急。
然而新铸之钱,终将再度流入蜀汉。魏吴的铸币坊,不过是在替蜀汉做嫁衣。
须知这年头铸币本是亏本买卖——人工、火耗、材料,样样都是开销。
魏吴铸得越多,亏得越惨。
更致命的是,当这些铜钱流入蜀汉,蜀汉反手就能铸出等值的直百钱。
铸一文钱必然亏本,但铸百文钱?简直是明抢!
长此以往,天下五铢钱尽归蜀汉国库,魏吴境内流通的,全是蜀汉的直百钱。
真到那时,蜀汉便掌控了钱脉。魏吴的经济命门,尽在诸葛詹股掌之间。
听闻红糖与白霜同价,众商贾惊得说不出话来,大殿内落针可闻。
紧接着,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响彻殿堂——
“小丞相圣明!!!”
望着上首的诸葛詹,这哪是凡人?分明是行走尘世的活财神!
接下来是激动人心的竞拍环节,各地富商轮番出价。
长期垄断盐业的商贾们信心十足,靠贩卖青霜、白霜积累了雄厚资本。
按常理推断,红糖专卖权终究会落入盐商之手,毕竟无人能与之抗衡。
然而结果出人意料,盐商们全军覆没,胜出者竟是其他商贾。
绝无可能!一名盐商拍案而起,指着邻座质问:你根本没这个实力,分明在哄抬价格!
请小丞相明察,这些人虚报价格!盐商们群起鼓噪。
诸葛詹凝视中标者:尔等可要如实交代。若存心搅局,今后不得入蜀行商。
这项禁令对商人而言堪比灭顶之灾,毕竟蜀地如今是商界乐土。
启禀小丞相,单人确实力有不逮。一名商人急声解释:但我们集资合股可否?
只要付清款项,合伙之事本官不问。诸葛詹拂袖示意。
谢小丞相恩典!
其他商贾对盐商垄断早有怨言,如今终于等到翻身良机。
众人眼神交汇间,默契已成。
红糖竞拍到此为止。诸葛詹示意侍从:接下来展示新品。
只见差役抬出棉袄、棉裤、棉履及厚被。
此物御寒之效虽不及狐裘熊氅,却胜在可大批织造。寒冬腊月足可保命,想必北方客商定会趋之若鹜。
价钱虽不菲,终究是救命之物。
北方苦寒自古夺命,每岁隆冬必有冻殍。
这棉衣定价对邻国百姓虽显昂贵,加上运费更甚。
但尚存希望——咬牙积攒,一户备得一套,轮流穿着便可渡劫。
魏吴两国若要批量采购作为军需装备,这般价格远超两国国库承受能力。
商人们闻言再次骚动起来。北方寒冬中,棉衣堪称保命必需品。
香料价格诸位自行斟酌。其余货物与往年无异。诸葛詹起身告辞,诸位请便。
商贾们恭敬地目送这位财神爷离去。每年与诸葛詹的会面,都是他们最期待的时刻。
离开食货府后,诸葛詹信马由缰来到郊外。秋收后的田野空空荡荡,只有秸秆整齐堆放着。
田埂上摇着蒲扇纳凉的老农,见到这队人马并无拘谨。
老人家可需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