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奥娜,菲奥娜。”当女仆长,玛丽安娜,一个丰腴得有点不敬的女人———我很抱歉———这样呼唤我时,我早就换好了,穿好有点儿宽的亚麻裙,在推开门时,正把围裙围在身前。
“你本性懒惰吗?菲奥娜,你才13岁!勤劳点,我的孩子……这才是你工作的第五天!你希望大人醒来却面对着一片狼藉吗?”别误会,她的语气完全没有苛责的意思,她向来如此。
“事实上这是个误会,玛丽,我刚才已经完全打算好怎么洗那些旧衣服了。”
“哦,反驳小姐。”她翻了个白眼,但很快装作什么也没发生,把眼睛全部藏在她那金色的卷发之下,谢天谢地,从她的头发看,她才是懒惰的那一部分。
我回以一个微笑。“领主大人会谅解我的。”
桑吉。我反复在心里朗读这个名字,毕竟我可不能真的把它读出来。他是很好的,很好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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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太阳越过平原尽头的山丘爬上天空,天明后的第一声钟声唤醒了普鲁佩的山坡小屋,菲奥娜·反驳———事实上,她拥有的是类似菲比、菲波之类的姓氏,但出于她的性格来说,这个词语更适合她。在她刚刚来到这里的第三天就得到了这个名字———在洗完了成山的衣物后,刚花了足足一个钟头来打扫桑吉门口的灰尘,几乎要把那片地面打上蜡,让大人摔个大跟头。
事实上,就连她自己也觉得自己有点热血上头,做得有点过头了。这才是她坠入爱河的第二天。
“早。”桑吉推开门,菲奥娜正在陷入令她无法动弹的幻想呢,便一下回过神来,她从余光里瞥见桑吉的身影,整个人就像穿着不合身的盔甲时被敲了一下脑袋那样,在桑吉的背影后抬起了头。
然而这个美好的偶遇时刻便被忽然地打断了,“你没有用肥皂,我的姐妹!”一个瘦高个这样说道,“是什么让你心不在焉?快趁着溪水没有结冰,好好做点劳动!别让玛丽惩罚你……”
“那件衣服完全不需要肥皂———”她打着哈欠,好像一只慵懒的猫,“不过,为了大人的衣服充满香气,我想有必要。”
鹭鸟在池边戏水,很快被晨间牧笛惊飞,随后,泥巴,混着青草味的小径上,女仆们闹着快走到水边。
随后,大多数的时间都用来唱歌,把衣服甩在石头上,弄湿,涂上点羊脂油的皂子,再弄湿,拍打———
正午时分比想象来得早,当她发觉露出水面的手臂变得火辣辣,抬起头,几乎被太阳晃瞎了眼,才发现出神间,姐妹们几乎走了个净,便连忙匆忙地把铺架在石头上的衣服全都拢到篮子里。不过,午饭时间很自然地被错过了。
论力气,她一点也比不上玛丽安娜,于是,在拧干这一步骤上要花上很大功夫。
“喂。”高个子女仆,很抱歉,她不记得这位的名字,用力拽了下她的胳膊,把什么东西很快地塞到她的围裙内,故意大声地扯了点没用的寒暄,眨了眨眼,似有似无地说,“别打不可能的心思。”
那是被揉皱的黑面包。
阳光、草丛、雏菊倒映在泡沫,破裂,剩下的顺着水流走。上游的水势即使在夏天也十分缓,不远处就是森林、小教堂塔尖。洁白的衣服在小教堂的后院,墓园不远处挂起,如同翩翩起舞的裙摆。
“菲奥娜,菲奥娜,洗起衣来忘情啦———”不知道谁唱起了新的歌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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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夜的晚来的太迟了,蟋蟀热闹起来时,小教堂的钟早已陷入沉睡。
在这之前,菲奥娜刚在厨房打完下手,她对火可没那么熟悉,在把烤糊的面包偷偷丢在火中时,被厨子抓了个正着,不过,菲奥娜发誓这绝对是面包的问题,为了不让反驳无穷无尽地进行下去,厨子才不得不打着哈哈赶走了这个糊涂姑娘,打发她去找向来刀子嘴豆腐心的女仆长玛丽安娜学针线活。
烛台昏黄的光跳动着,遮不住夜晚灿烂的星空。那星空的模样简直是要坠落下来,就算溢出几颗星星也不意外。她实在按捺不住,问女仆长自己是否能出去———她认为衣服可能被风卷到地上了。
不过这个借口很快就被识破。一切都在女仆长转瞬即逝的笑容间流露。
“上帝保佑,如果你想做个好姑娘,别在晚上出门。除非你是个优秀的交际花。”女仆长叹了一大口气,不过,腰板仍然挺直,把细线穿过粗针,发觉这银针有点粗过头了,眉头微微跳动,这让她的五官更紧凑了点,“你要学很多。”
“您说的没错。”她几乎完全不费力地把细线穿过针。
女仆长扬了扬眉毛。
“我的老天,你从哪里找来如此细的针,不过,你真有天赋!”在她身边的女仆,带着点乡下口音的,说道。
“菲奥娜很快就会比我们做的都好!”有人这样说。
“那是什么?”她指着窗外,很快地打断了尴尬的夸赞。
“过路的旅人。”高个子女仆轻声回答,把手下的线打了个粗糙的结。
“或者某个城堡里叛逃的小骑士。”有人这样打趣。
沉迷蔓延开。在数分钟后,菲奥娜终于开口,“你们说骑士会爱上磨坊女吗?”
“永远都别想。”女仆长很快地丢出这句话,然后以一个几乎是不尊重的语气很快地说“他们都一个样。”
“我只是问问……”菲奥娜认为这是这辈子最后悔的一次发言。气氛冷如地窖。
不过很快,救星一般地,有人继续开启了话题。不过随后的半个夜晚她都心不在焉了。用玛丽安娜的话将,被魔鬼附身了一般,时不时就看向门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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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我躺在嘎吱作响的床上,感觉稻草已经穿透麻布刺向我的皮肤。
在一片鼾声,特别是女仆长夸张的独唱时,我怎么也不会说出,我过得很难,我快撑不下去了,母亲给我的挂坠是我唯一的慰藉。嘿,要不是老爸死在了矿井里,新爸爸,那个该死的商人,又坏的不行,我怎么会被送到这里?
当然,还有大人。我品味着早上那一瞥,入睡。明天,还会更进一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