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完全黑了。我与道格拉斯轮流守夜,搬着板凳在窗口,灭了所有灯,盯着大海发呆。
我能看清外面简直是个奇迹。
深邃的海洋在黑夜里变成了墨水般的黑色,波涛卷成一阵阵白线。
我几乎要被催眠,总是隐约看到一条小舟从波涛里出现,然后消失。我又看到小舟上站着赛琳,开心地朝我招手,然后消失在黑暗中。
我的眼皮打架,这简直是折磨。
道格拉斯总是在“哎哟哎哟”地翻身,让浑身的金属碰在一起,发出巨大的噪音。那声音简直是一段嘈杂的架子鼓solo。
至少这让我保持相对清醒。
…
换人。我一下瘫倒在床上,这使我浑身的盔甲也咣当地响个不停,我不得不让自己的身体完全不动。
然后我瞬间坠入了睡眠。
我仿佛睡了一个世纪后,听到道格拉斯在叫我。睁开眼来,他已经跑下楼。我的听觉瞬间回到这个世界。
预料之中的。敌人来了。
我一下起身,抽出一把剑,跑下楼,几乎要从楼梯上滑倒。
随后我愣住了。
雨幕遮盖住了视野的尽头。
眼前5个人一字排开,有的手持弯刀,有的持剑,有的空手。即使没有精良的装备,也能借着闪电点亮天空,观察到他们有力的臂膀与恐怖的一一道道伤疤———都预示着他们个个都是精良的……强盗战士。
毫无解释的余地,他们就是冲我们来的!
但我并没紧张的动弹不得,而是几乎本能地迈开步子冲上前,双手高高举起,迎着领头的,又高又壮的光头。
该死的,左撇子!
他则是笨重地迎了上来,双手高高举起剑。我身体一低,几乎跪下,拇指顺势按上剑面,将剑横在头顶侧向一转,攻击他的腹部。
几乎是在同一秒,他的剑从我的左前方斜向落在了我的剑上,砸的我双手一麻,险些脱手。
那一刹那,我稳住身体,右手一沉,左手略抬,然后猛拉,让剑刃从背后绕了一圈,配合着我迅捷地迈到他背后,借着这一下的力气,用全力斩向他。
血溅当场,男人惨叫一声,或许是因为第一击的信心过度,被我推得向前一个踉跄。我一脚踹倒他,随后高高举起了剑。
不对,我在做什么,这是一条人命!
几乎是同时,我的背后被猛地刺中———我的防具挡住了大部分的伤害,却仍然感受到一阵闷疼。我平衡瞬间破碎,向前一下,险些被绊倒。
闪电在空中闪烁着,几乎一刻也不停止。雷声滚滚,被战斗声掩埋。
我,就要战死了?
随后是另一下,“啪”地抽到我肩膀处的甲缝,挤了进去,火辣辣的一阵痛。
该死的弯刀!
道格拉斯去哪了?
我不想死!
我以左脚为轴,右脚蹬地转身,并顺势挥动长剑,还未看清目标就本能地斩去。
接住了!我换另一个方向攻向他,一阵刀光剑影,火星一闪落在地上,熄灭。
该死,背后的高个子就要起身。
我举起剑,瞄准他露出的脖子……
时间几乎在此停止,雨滴一闪一闪地停在空中,我能感受到风、敌人的脚步、盔甲碰撞的声音忽然地宁静了,天空定格在闪电点亮的那一秒。
眼前只剩下了真实的血肉。
要杀人了?
就这么突然?
剑落下了四分之一。
嘿,事情还没那么糟……
剑落下了三分之二。
我闭上了眼。
不要退缩……
如果不杀人,我就会死在这里。只有这样才能活下去。谁也不能逃离这个世界的生存法则。
于是我睁开了眼。
雨唰唰地落下,雷声轰隆作响,闪电点亮了天空。
我用力斩下去。
剑刃切开了血肉。血液飞溅。
背后!我感到一阵紧张,从身体背后转动手腕,将剑竖在背后,“啪”地接住了朝我腰背而来的剑。随后向后撤开。
一道闪电划破天空。雷声掩盖了敌人绝望的惨叫。
道格拉斯从男人额头上抽出了剑。我这才明白这一下生生凿进了这个强盗的颅骨。
“不戴头盔的后果!”他大喊道,“桑吉!别走神!”
视野范围的尽头,一道银光闪过。我连忙抬起来手,可是一切都晚了。一下重重的斩击“砸”在了我的右脸上,力透头盔,发出了巨大的声音,我的右半边脸整个发麻,紧接着,我的右耳感受到了一阵强烈的疼痛,伴随着巨大的耳鸣声。
又是该死的弯刀!我明明举起剑了,可我拦不住它!
同时,左侧大臂的剧痛也随之回来了。
我几乎要求饶了。但是战斗不会就此停止。
敌人的长剑与我的长剑相交,然后迅速推过头顶高高举起,我向后摔倒,手中的剑“啪”地掉落在地,后仰着坐在地上,左手撑地,眼冒金光。
该死的长剑。
那人一脚踢开我的剑,举起长剑要来结束我的生命。
他瞄准的是我的大腿。
那里的防具被挑断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腿部的护甲“挂”在我的大腿上,我这一摔倒,让它直接滑到了大腿后方,直接将我毫无防备的大腿暴露在外。
祈祷我的裤子足够结实?
不。
我迅速地拔出另一把剑,抬起膝盖支住,指向冲向我的敌人,左手按住,然后向前一推那个鲁莽的家伙直接被刺穿。然后身体向左倒去,让那一下攻击落在了地上。
我跑向被踢开的剑。
该死,这该死的手套让我拿不起来它。
敌人扶着胸口再度追了过来。于是我把右手的手套一下拽了下来,把那沉重的金属玩意用力丢向敌人,他连忙举起武器格挡,趁着他防备的间隙,我左手抓住剑尾配重,俯下身用力甩出,放到了敌人。
随后是一阵生痛。不能再用左手了,该死。
那个敌人再度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等待着我的下一步动作。
我们僵持着,转着圈,试探着,随后陷入了“长达一个世纪”的静止。
我不会被他打败。
他受伤了。
他比我弱很多。
在自我鼓励而走神的刹那,我被一下推出,敌人的剑迅速地落向我的大腿。
来不及了。
该死,是一直被我忽略的,没有拿武器的敌人。
偏偏是右边,我有保护的左手完全够不到。我举起右手,握了剑尖,用尽全力,手掌心的疼痛几乎要撕裂我,而心跳已达到了极限的速度,几乎让我呕吐出来。
很好,我的手没有被切成两半。
我的手颤抖着,对抗着对方巨大的力量。该死,我已经无法挥出剑。我把右手用尽全力向前推开,我向前一步步迈去,高举左手的剑,把配重球砸向他惊恐的脸。
我不想面对接下来的画面,本能地闭上了眼。
但他倒在了我面前。
这并不是我的功劳,而是道格拉斯及时救了场,一下刺中了他头部侧面。
到头来我只打赢了一个……?
“停下,停下,停下——”前方又来了两人,一男一女。
那个健壮的男人头戴三角帽,几乎遮住了所有头发。帽檐插着的白色羽毛在空中晃荡着。一把刀与一把剑鞘又外套了华丽的刺绣布袋,坠在腰侧有大花边的米色衬衫腰侧,他的手腕上套着华丽的护臂,久经风霜,依旧不减风采。
女人的打扮则与男人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只不过,增添了不少装饰。华丽的外衣遮住了米色衬衫与腰带,却恰到好处地、刚好露出了米白色的蕾丝花边。她没有帽子,并将剑背在背后。那也是一把长剑。
果然都是刻板印象中海盗的打扮。只是武器不那么刻板罢了。
我盯着他们。就这样,别打了,很好。
“诶!左边!”道格拉斯忽然大喊。我连忙转身,却被一下刺中脖子,好在那里的防护十分到位。
但还是很痛。
“我说停下!”男人见偷袭者完全不听他的话,一脚把他踹在了地上。
这下他彻底不敢动了。
我仍用力握着剑,提防着他的下一步。
或许是预料到我的警惕了
“真是不打不相识,两位勇敢者。”他朝着我们行了个礼。
女人高高举起手,一下把细而满是肌肉的胳膊搭在了男人脖子上。
“我想,这是个误会。”男人环顾四周,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