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白灵山,寻了一处相对干净避风的山坳暂作休整。
连番激战与变故,即便是云霄也感到了深深的疲惫,体内妖力虽已恢复,但精神上的消耗却不容小觑。
她靠着一块大岩石坐下,将听朔横于膝上,闭目调息。
邪见则忙着清理出一小块空地,试图生起一小堆篝火驱散夜寒。
杀生丸静立于不远处,背对着他们,面向着来时的方向,银发在渐起的夜风中微微拂动。
他似乎在感知着什么,又或许只是单纯地不愿融入这略显嘈杂的“休憩”。
月光勾勒出他孤高冷硬的侧影,与这凡尘的烟火气格格不入。
云霄缓缓睁开眼,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那道背影上。
脑海中浮现的,是他毫不犹豫折返救援时的惊急流光,是他斩断触手时的果决,是他面对奈落嘲讽时的冰冷镇定,也是他命令“退下”时不容置疑却隐含的……某种保护。
她想起了自己情急之下抓住他毛茸茸时的触感,那份柔软与温暖,以及他默许的姿态。
想起了他飞行时,那悄然加固、将凌厉罡风隔绝在外的妖气屏障。
他其实……并非表面那般全然冷漠。
就在这时,一直安静待着的邪见忽然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哎哟!”只见他手忙脚乱地拍打着衣袖——几颗火星从点燃的柴堆里蹦出,溅到了他身上。
这小插曲并未引起杀生丸的丝毫注意,他依旧如同凝固的雕像。
云霄无奈地笑了笑,正想开口让邪见小心些,却忽然感到一阵极其微弱、但带着明显恶意的妖气从侧后方的阴影中急速袭来!
目标赫然是正背对着那边、毫无防备的邪见!
那似乎是一条被白灵山邪气沾染、变得狂躁的地穴毒蜈,速度快如闪电,獠牙闪烁着幽绿的光。
“邪见小心!”云霄惊呼,想也不想,身体本能地反应,听朔甚至来不及完全出鞘,
她直接侧身挥动右臂,用包裹着妖力的手臂格挡向那条毒蜈!
“噗!”
毒蜈的獠牙狠狠撞在她的手臂上,虽然被妖力阻隔,未能完全刺入,但一股麻痹性的毒素瞬间顺着接触点蔓延开来!手臂传来一阵钻心的刺痛与灼热感!
几乎是同一时间——
“嗖!”
一道细微却锐利无比的绿色光鞭,如同拥有生命般,以超越视觉的速度从杀生丸的方向射出,后发先至,精准无比地点在那条毒蜈的头颅之上。
“嗤”的一声轻响,那毒蜈连挣扎都来不及,便瞬间僵直,化为了一小撮焦黑的灰烬,被风吹散。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邪见这才反应过来,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指着那撮灰烬,结结巴巴:“刚、刚才那是……”
云霄捂着手臂,毒素带来的麻痹感让她额头渗出冷汗,伤口处隐隐发黑。她抬头,看向不知何时已转过身来的杀生丸。
他金色的瞳孔正落在她受伤的手臂上,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他没有说话,只是缓步走了过来。
月光下,他高大的身影笼罩住她,带着一种无形的压迫感,却又奇异地让人安心。
他在她面前停下。他仅存的右手垂在身侧,似乎并无动作。
他……要做什么?
云霄心中疑惑,甚至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隐秘期待。她知道他并非擅长治愈之术,也从未见过他做这种事。
然而,下一刻,杀生丸做出了一个完全出乎她意料的举动。
他再次抬起了那只能挥出毁灭性光鞭、捏碎敌人心脏的右手,
但这一次,指尖萦绕的不再是破坏性的力量,而是……一缕极其精纯、温和,与她自身妖力隐隐共鸣的绿色光辉。
他……竟然真的要……
在云霄带着震惊的目光中,他那萦绕着绿色光辉的指尖,轻轻点在了她受伤的手臂上。
没有直接接触伤口,但那缕精纯的、源自他本源的妖力,却如同拥有意识般,温柔地渗透进去。
一瞬间,云霄感到一股暖流涌入伤口,那感觉像是唤醒了她体内沉睡的某种力量。
她自身的半妖之血在这同源力量的引导下,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活跃起来,疯狂地吞噬、净化着入侵的毒素,修复着受损的组织。
那麻痹与灼痛感迅速消退,伤口的黑色也如潮水般褪去。
他……真的在用他的妖力,为她引导愈合!
他竟然……真的会为我……
这个认知比毒素消散得更快,瞬间击中了云霄的心房,让她一时忘了呼吸。
她怔怔地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看着他专注地控制着那缕妖力的输出,金色的瞳孔里映着月华与她愕然的神情。
这份温柔,如此内敛,如此意想不到,甚至带着一种与他本性相悖的笨拙,却比任何言语都更具力量。
邪见在一旁看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死死捂住自己的嘴才没发出怪叫。
杀生丸少爷动用妖力为人疗伤?!这简直是比奈落改邪归正更不可思议的事情!
毒素很快被清除干净,伤口愈合,只留下一个浅浅的红痕。
杀生丸收回手,指尖的绿色光辉悄然隐去。
他抬起眼,金色的瞳孔恢复了平日的淡漠,仿佛刚才那耗费心力引导妖力的行为,与随手斩杀一只蝼蚁并无不同。
“大意了。”他看着她,声音依旧平淡,却听不出丝毫责备。
云霄收回手臂,轻轻活动了一下,已无大碍。那股同源妖力带来的暖意似乎还残留在血脉中。
她迎上他的目光,心中百感交集,最终化作一个极浅、却无比真实的微笑,带着一丝尚未完全平复的悸动:
“谢谢你,杀生丸。”
他没有回应她的道谢,只是转过身,重新恢复了那副拒人千里的孤高姿态,仿佛刚才那耗费心神、近乎“破例”的举动从未发生。
但云霄知道,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她真切地感受到了那份深藏在冰冷外壳下的、不惜动用本源之力也要确保她无恙的守护。
这份认知,如同暗夜中骤然亮起的星辰,虽不炙热,却清晰地照亮了她心中的某个角落,让她更加坚定地,想要追寻这道孤高而温柔的光芒。
夜风拂过,带着青草的气息。篝火上烤着鱼,发出噼啪的轻响。
寂静,却不再冰冷,反而涌动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暖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