陇川郡城,南北风貌迥异。
相较于西城码头的喧嚣混乱、南市商业区的繁华拥挤,城北区域则显得格外清幽肃穆。青石板街道宽阔整洁,两旁多是高墙深院,朱门紧闭,偶尔有马车驶过,也是悄无声息。空气中弥漫着檀香、书墨以及一种说不清的、属于岁月和权势的沉淀气息。
官署、书院、世家宅邸,以及几座香火鼎盛的古老寺庙,构成了这里的主旋律。
江尘换上了一身质地稍好、但仍不显眼的青色长衫,利用《匿气决》将自身气息收敛得如同一个寻常的游学士子或小商贾,漫步在城北的街道上。
他手中看似随意地把玩着那枚冰冷的黑石令牌,实则全神贯注,感应着脑海中系统传来的、那若有若无的能量指引。这指引十分模糊,如同风中残烛,时断时续,只能大致确定一个方向——位于城北偏西,靠近城墙的一片区域。
那里似乎并非官署核心,也非世家聚集地,地图上标注那里有一座名为“积善”的破落小庙,以及一些早已荒废的旧宅院。
他看似闲庭信步,目光却如同最精细的筛子,过滤着沿途的一切。高墙下的苔痕,门楣上的匾额,偶尔进出仆役的衣着神态,甚至空气中极其微弱的能量残留,都尽收心底。
《匿气决》的效果极佳,即便与巡逻的兵丁或某些府邸外隐晦扫视的目光擦身而过,也无人对他这个“气息平平”的路人多加留意。
越往西走,街道越发冷清,建筑也显露出年久失修的破败感。那座“积善寺”的轮廓出现在前方,庙门上的红漆斑驳脱落,石阶缝隙里长满了枯草。
而脑海中那微弱的能量指引,到了这附近,反而变得更加清晰了一些,源头似乎就在这破庙之中,或者其附近。
江尘没有贸然靠近寺庙正门,而是如同被路边野趣吸引般,拐入了一条紧邻寺庙侧墙、堆满杂物和落叶的僻静小巷。
巷子深处,空气潮湿,散发着腐木和尘土的气味。他屏住呼吸,将黑石令牌紧紧握在手心,仔细感应。
没错,那股同源的能量波动,变得更加明显了,带着一种古老的、阴冷的气息,仿佛源自地底。
他的目光落在积善寺那布满裂纹和高高杂草的侧墙上。能量源头,在墙内?
他正欲寻个隐蔽处翻墙而入,巷口却传来了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以及压低的交谈声。
“……确认是这里吗?那东西的能量反应最后消失在这一带。”一个略显沙哑的声音说道。
“罗盘指引没错。‘黑石’的波动虽然微弱,但特质独一无二。只是……似乎被什么东西干扰或掩盖了。”另一个声音较为年轻,带着一丝疑惑。
江尘心中一动,身形如同壁虎般紧贴墙壁,融入一道深深的阴影裂缝中,《匿气决》催发到极致,气息近乎完全消失。
只见巷口走进来两人。为首者是一名穿着深蓝色劲装、面容精悍、眼神锐利如鹰隼的中年男子,腰间佩着一柄狭长的弯刀,气息隐晦,给江尘一种危险的感觉,至少是二流高手,甚至可能更高。他手中托着一个巴掌大小、造型古朴的青铜罗盘,罗盘上的指针正在微微颤动,指向寺庙方向。
另一人则是个二十出头的青年,同样劲装打扮,神色恭敬地跟在中年男子身后,眼神警惕地扫视着周围。
“哼,看来不止我们‘钦天监’在找这东西。”中年男子看着罗盘,冷哼一声,“这陇川郡,水比想象中要浑。”
钦天监?!
江尘瞳孔微缩。这个名称他之前曾在调查皇帝秘密时,于系统的信息碎片中隐约见过,据说是直属于皇帝、负责观测天象、编纂历法,同时也处理一些“特殊事务”的神秘机构。他们竟然也在寻找与黑石令牌相关的东西?
“风执事,那我们……”青年询问道。
“进去看看。小心点,这破庙有点古怪。”被称为风执事的中年男子收起罗盘,手按刀柄,身形一纵,便如同苍鹰般掠过了近两人高的破败围墙,落入寺中。那青年也紧随其后。
待两人身影消失,江尘才从阴影中缓缓现身,眼神凝重。
钦天监、黑石令牌、破落寺庙……这几者之间,似乎隐藏着不小的秘密。这任务的危险性,恐怕远超之前的任何一次暗杀。
但他没有退缩。系统的指引,以及内心深处对探寻真相的渴望,驱动着他。
他没有选择从那两人进入的位置翻墙,而是绕到寺庙更后方一处墙体坍塌形成的缺口,如同幽灵般滑了进去。
庙内比外面更加破败。大殿倾颓,佛像蒙尘,蛛网遍布,荒草长得比人还高。一股陈腐、阴冷的气息弥漫在空气中,其中夹杂着那丝若有若无的黑石能量波动,以及……一丝极淡的血腥味。
江尘伏在一丛半人高的荒草后,目光锐利地扫视着。
只见先前进入的那两名钦天监之人,正站在荒草丛生的庭院中央,风执事再次拿出那个青铜罗盘,指针此刻正疯狂地转动着,最终指向了大殿后方的一处地面。
那里似乎有一个被杂草和乱石掩盖的入口,像是一口废弃的枯井,或者……地窖的入口。血腥味,正是从那里隐隐传出。
“就在下面!”风执事眼中闪过一丝喜色,示意青年戒备,自己则小心翼翼地向那入口靠近。
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咻!咻!咻!”
数道凌厉的破空声从大殿残破的屋顶和周围的断壁残垣中响起!淬毒的弩箭如同毒蛇般射向庭院中的两人!
同时,四道黑影如同鬼魅般从阴影中扑出,手中兵刃直取风执事和他同伴的要害!
这些埋伏者身穿黑衣,动作矫健,出手狠辣,配合默契,显然也是精通暗杀的好手!
“找死!”风执事反应极快,腰间弯刀瞬间出鞘,划出一道冰冷的弧光,叮叮当当地格开数支弩箭,身形如旋风般转动,刀光席卷,迎向扑来的黑影!
那青年也挥刀迎敌,刀法凌厉,显然也非庸手。
顿时,破庙庭院中刀光剑影,劲气四溢,厮杀声打破了此地的死寂。
江尘隐藏在草丛中,冷静地观察着战局。埋伏者的实力不弱,大多在三流到二流之间,而且擅长合击之术。但那名风执事实力更强,刀法诡异迅疾,每一刀都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已然达到了二流巅峰,甚至触摸到了一流的门槛,在他手下,黑衣伏击者不断有人受伤溅血。
然而,黑衣人的数量似乎占优,而且暗中还有弩箭不时偷袭,一时间竟将两名钦天监之人死死缠住。
他们的目标,似乎也是那个地窖入口,或者说,是入口下面的东西。
江尘的目光再次投向那个被杂草掩盖的入口。黑石令牌传来的感应越来越清晰,能量源头就在那下面。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他没有理会眼前的厮杀,趁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战斗吸引,《鬼影步》施展到极致,身形如同一缕青烟,借着荒草和残垣的掩护,悄无声息地绕到了地窖入口的另一侧。
入口处盖着一块厚重的、带有拉环的石板,旁边还散落着几具刚死不久、穿着与那些黑衣伏击者同样服饰的尸体,血腥味正是由此而来。看来钦天监二人到来之前,这里已经发生过一场冲突。
江尘没有犹豫,轻轻掀开石板一角,一股更加浓郁的血腥味和阴冷腐朽的气息扑面而来。下面是一条向下延伸的石阶,深不见底,黑暗隆咚。
他侧耳倾听,下面的打斗声似乎已经停止,只有一片死寂。
不再迟疑,他身形一缩,如同灵猫般钻入了地窖入口,反手将石板轻轻虚掩,只留一道缝隙透气。
地窖内一片漆黑,但对于内力有所小成、五感敏锐的江尘而言,勉强能视物。石阶陡峭潮湿,两侧墙壁布满了滑腻的苔藓。
他小心翼翼向下走了约莫十余丈,阶梯到了尽头,前方出现了一个不大的石室。
石室内景象令人触目惊心。
横七竖八地躺着七八具尸体,有黑衣人的,也有穿着其他服饰的,死状凄惨,显然经历了一场激烈的混战。石室中央,有一个类似祭坛的石台,石台上刻画着与黑石令牌上相似的诡异花纹。
而此刻,石台前,还站着一个人。
一个穿着灰色僧袍、背对着入口的老僧。他身形干瘦,一动不动,仿佛早已圆寂。
但江尘手中的黑石令牌,却在此时骤然变得滚烫!那清晰的能量源头,赫然正是来自那老僧,或者说……来自他怀中某物!
与此同时,脑海中系统的提示音急促响起:
【警告!检测到高浓度同源能量体!】
【线索任务更新:获取能量源!】
那老僧,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干瘦的身体微微一动,缓缓地……转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