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吃过饭后,苏清尘找寺内弟子讨要了些纸笔,是边遥用来写信给他舅舅报平安的。
罗镜辞也不见外,死乞白赖的求边遥给他分了些。
苏清尘好奇道:“鉴微兄也有家人要报平安吗?”
罗镜辞瞪了他一眼,没好气道:“我写给我娘的!”
边遥闻言,不由插话道:“令堂还在世吗?”
罗镜辞:“……”
苏清尘赶忙止话道:“遥儿,不得无理!鉴微兄也不容易……”
“好好好,夫唱妇随啊!好一对……”罗镜辞瞪着二人,话到嘴边却还是说不出口,想来想去,最后只好是强压怒意,佯笑道:“好一对羡煞旁人的璧人啊!”
话罢,罗镜辞又怒气冲冲的瞥了一眼坐在角落的陈围局。
陈围局感知到了罗镜辞的余光,不由得左顾右盼,最后发现罗镜辞好像一直在盯着自己。于是他又急忙指了指自己被缚带包扎悬吊着的胳膊,露出一副憨笑:“师叔,真的不能再打了……”
罗镜辞冷哼一声,又转头对苏清尘道:“我要给吴王写信,叫他派人去找常明渊。此事事成,我们也不用再东奔西跑了。钱塘富庶,作为日后的根据所在,一旦起事,无论北上还是南下都不成问题!”
苏清尘感叹道:“还是鉴微兄想的周到。”
夕阳无限,临近黄昏。
罗镜辞为了缓和几人关系,便主动相邀,约着众人去飞来峰看风景。
罗镜辞向众人介绍的是眉飞色舞,可众人却是兴致不高。尤其是陈围局,虽然他远远跟在后面,也不说话,可罗镜辞不知道为什么,只要一看见他就来气。原本还打算计划去三竺逛逛,看这情形也只好作罢,罗镜辞瞧着众人,小声嘟囔道:“对牛弹琴!”
待众人回寺,瞧着满脸愁容的苏清尘,罗镜辞悄悄走到他跟前,用内功传音道:“怎么了清尘,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这内功传音旁人是听不到的,苏清尘心领神会,随即也用内功回音:“之前事发匆忙,有一桩事我还耽搁了。左思右想总觉得不对劲!”
“那不妨与哥哥细说一番,我帮你斟酌斟酌。”
“昨日夜里听着那王、李、孙、赵四人所说,是遥儿的娘舅徐德将边府的钱财卷走了。他们那番话说的与遥儿所述悬殊过大,我总觉得里面有问题……”
“遥姑娘是怎么跟你说的?”
“遥儿说是他们四人强占了边府钱财,只给她留了一间南郊的草屋。徐德曾找过几人理论,但却被羞辱了一顿而且还打断了他的腿……”
“这事不好说,那四人都是些老狐狸,明哲保身的道理玩的比谁都明白。但按照昨晚的情形,他们应该不会蠢到去编些假话来混弄你我。此事有些蹊跷,若是可信,应当是三分假七分真,真话掺着假话,有些棘手啊!”
“而且那四人还说边府出事前,遥儿就去了徐德那边。结合常明渊之前所说,无忧洞派人暗杀边府上下却唯独没有残害遥儿,便是想以此为钩,坐等我步入陷阱……”
“若是常明渊所言非虚,那这个徐德很有可能与无忧洞有瓜葛。”
“鉴微兄觉得应该怎么办呢?”
“怎么办?这自然是要见着徐德本人才清楚,要想水落石出,需得静下心来,如今之计只有等。”
“等?难不成等徐德自己找上门来?”
苏清尘念头一转,顿时又醒悟过来,不由皱了皱眉,懊悔地叹了一口长气。
罗镜辞玩味的看着苏清尘,事不关己的说道:“你一声不吭的把人家姑娘拐跑了,如今只草草写了一封信,你看他到时候来不来找你!唉,孩子要见舅舅了,这八字还没一撇呢,你说到时候徐德过来,这个舅舅你叫不叫?”
“遥儿是你让绛珠带出的,怎么又成我一声不吭的把人拐跑了。这事你也有责任!”
“好小子,我把人带出来还不是为了你!你个忘恩负义的王八蛋,你的事情我不管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边遥很快注意到了神色不对劲的二人。
她看着二人挤眉弄眼的模样,不由得撅起小嘴,心中不悦道:“这人又来挑拨苏哥哥,今日没陪他逛尽兴,他该不会是想带着苏哥哥去烟花柳巷吧!不行,这人太过轻佻,我不能让苏哥哥跟着他学坏了!”
想罢,边遥当即走到苏清尘跟前,随后很自然的挽起了苏清尘的胳膊,说道:“苏哥哥,我想去那边逛逛!”
苏清尘满眼宠溺的看着边遥,轻声答道:“好,咱们走。”
边遥得意的挽着苏清尘向另一侧走去,走时还不忘朝罗镜辞哼了一声,那模样简直就像个凯旋的将军。
罗镜辞看在眼里,话憋在心里。等着快到嘴边,却又给硬生生咽了下去。看着二人远去的身影,罗镜辞这才憋出来一句:“唉,真记仇啊!”
陈围局看了半天,觉着自己的机会终于来了。他在心中酝酿了许久,最终还是鼓起勇气,走到罗镜辞跟前:“师叔,我也陪你去那边逛逛吧!”
“滚。”
“好的,师叔。”
夜色渐深,罗镜辞提议明早去西湖游玩,于是众人简单洗漱一番便早早休息了。
边遥与绛珠同住一间禅房,苏清尘则是和罗镜辞住在一起,陈围局独居。
听着床榻上传来的鼾声,苏清尘也不理会,兀自运气打坐。
真气周而复始,自上丹田、中丹田和下丹田循环往复,随着苏清尘的吐纳,那真气也越发清澈,如同流水一般生生不息。
就在此时,苏清尘忽觉胸口一阵发烫,他急忙收敛真气,随后用余光扫了一眼罗镜辞,发现罗镜辞侧卧而眠,正与周公云游天外。
苏清尘这才放下心来,轻呼一口浊气,小心翼翼在胸口处摸去——那颗七宝琉璃玉竟散发出斑斓光泽,在烛光的照耀下闪烁着炫目的火彩。
“这颗七宝琉璃玉我带在身上数日,以往打坐修行都不见有异常,怎得今日忽然发烫起来?”苏清尘拿着七宝琉璃玉,在烛灯下端详良久,却始终难以窥见其中奥妙。
为了不惊扰罗镜辞,苏清尘决定带着七宝琉璃玉去屋外研究一番。他屏住气息,蹑手蹑脚的朝着屋外走去,走的每一步都极其轻巧,保证让自己尽量不发出一点声响。
等到苏清尘渐渐走远,原本还鼾声如雷的罗镜辞竟猛然睁开双眼,旋即又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夜月凄凉,高悬长空。
苏清尘拿着七宝琉璃玉在寺内不停地徘徊。
那颗七宝琉璃玉逐渐黯淡下来。苏清尘见状,急忙催动内力向其灌入,可七宝琉璃玉却再也没有反应,直到彻底的冰凉下来。
没有光泽,也不再发烫,借着月色看去,它甚至都不如一颗寻常的珠宝。
苏清尘也不再纠结,这珠子本身就是他意外所得,他也从没有指望靠这颗所谓的七宝琉璃玉去做些什么。
像当日韩深信中所写,这颗珠子似有成仙的法子,可按照这颗珠子的邪性,既然能夺舍他人,那这所谓的成仙之术也指定是些旁门。
但不管怎样,只要不让这颗珠子落入那些别有用心之人手中,就当他是一颗破烂石头也总归是好的。
想到此处,苏清尘准备回去早些歇息,他虽然不去西湖,但明早还要去藏经阁。
刚准备返身,苏清尘忽然听到远处传来一阵抱怨声。
他在寺院徘徊,却鬼使神差的来到的慧岸禅师的养心室跟前,见着养心室灯火通明,苏清尘当即收起七宝琉璃玉,施展“落尘笼”向着养心室的方向靠去。
“师傅,我求求你告诉我吧!那《无量经》的心诀到底是什么?”
“那《无量经》不过是我整理藏经阁的一些虫蛀的经文,你要心诀,为师叫你去藏经阁好生钻研佛法。你若是有那性子,何苦寻不到一个心诀呢?”
苏清尘透过纱窗向养心室看去,只见两个模模糊糊的人影。
一个稍显瘦弱的人影正坐在蒲团上跏跌打坐,而另一个身影看上去就显得强壮许多,他环绕着打坐的那人在室内来回的踱步,感觉有些浮躁。
听着二人谈话,苏清尘也猜出了大概,他心中暗道:“那打坐之人是慧岸禅师,这另一人听着声音也耳熟,应该是那个叫做智信的监寺,我早上还与他说过话。”
这时,智信又忍不住发起了牢骚:“师傅!明明就是你偏心,你心向着师兄。是,我承认他悟性比我好,天资比我高!可我也不差啊,我这么努力,这么用功。结果你却连看也不看我一眼!师兄他被邀去做了开明禅寺的住持,这么多年了,只有我一直陪着你老人家。你就不能心向着我一回吗?觉明师兄的《无量经》都修到大成圆满了 ,可事到如今你竟然连一个心诀都不肯告诉我!”
慧岸叹了口气,阖着眸子道:“智信,书读百遍,其意自现。为师也不曾习过武,我又如何能手把手教你呢?近日要与三竺寺讲经,你也早些下去休息。这几日还要你看着洒扫庭院,多做准备……”
“师傅!”
“下去吧……”
智信闻言,只得愤懑的叹了口气,一脸不甘的向室外走去,走的时候还把房门摔的砰砰作响。
苏清尘见着智信出来,急忙遁身躲在一棵树上。
却看那智信仍是一副气冲冲的样子,站在养心室门前高喝道:“师傅,你要是只心疼觉明师兄,你倒不如叫他回来承了你的位子。还管什么十方丛林,大不了就当子孙庙!我伺候完你,我再伺候他!”
慧岸没有回话。
智信见状,只得甩着僧袍悻悻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