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娘娘,您可曾听到皇上昨夜去了交芦馆的消息?”众人在请安过后,贞贵人就迫不及待地问道。
宜修端坐在主位上,指尖漫不经心地摩挲着手上的玉如意,触手温凉,刚好压下心底因交芦馆三字泛起的涩意。她抬眼时,眼底已无半分波澜,只淡淡扫过贞贵人那张带着急切的脸。她是三年大选被皇上选入宫的,因长得美而被皇上喜欢,如今突然被一个毁了容的甄嬛截了恩宠,心里早憋着股气没处撒,便想着在她这挑些话头,好探探中宫的风向。
宜修将玉如意轻轻搁在椅子上,声响不大,却让殿内的窃窃私语瞬间歇了。她望着贞贵人紧绷的脸,忽然露出一抹浅淡的笑,“皇上既去了交芦馆,自然有他的道理。贞贵人今日来请安,就是为了打听这些闲话?”
这话让贞贵人脸上的血色褪了大半,忙屈膝告罪,“臣妾失言,娘娘恕罪。”
“罢了,不知者不罪。只是往后在景仁宫,多谈些正经事,少论些宫闱闲话,免得污了耳朵。”宜修端起茶来慢慢喝了一口。
“可交芦馆那个毕竟是废妃,嫔妾还听说,今早皇上把静思苑收拾出来了,要让她搬过去呢。这是不是说明……皇上有意把她复位啊?”康常在忍不住问道。
“皇上的心思,岂是你我能猜度的?”宜修刚想说话,门口突然传来了苏郁的声音。今日的她张扬不少,玫红色的宫装衬得整个人都明媚不已。
“见过华贵妃娘娘。”众人急忙起身问安。
苏郁没理她们,径直来到了宜修面前,慢慢行了一礼,“见过皇后娘娘,今日臣妾来晚了,还请娘娘恕罪。”
“快坐吧,还病着呢,本宫不是免了你的请安吗?”宜修看着她,话里都带着嗔怪。
“多谢皇后娘娘。臣妾虽病着,不过昨日被照顾了一宿,如今身体已经没有大碍了。”苏郁坐在了自己的位子上笑着说道。
“风寒最容易反复,还是多注意些为好。剪秋,去给贵妃端茶过来。”
“风寒好治,吃药就好。可有些人脑子不好使,便是吃什么也不管用的。”苏郁冷冷扫了一眼底下跪着的众人,“小小常在,还敢议论起皇上的心思,议论废妃的安置,是谁给你的胆子?”苏郁的声音冷得像淬了冰,玫红宫装的裙摆随着她前倾的动作轻扫过地面,明明是艳丽的颜色,却透着迫人的威慑。
底下跪着的康常在身子抖得更厉害了,“贵妃娘娘饶命,嫔妾……嫔妾只是一时失言!”
“失言?”苏郁嗤笑一声,“在皇后娘娘的景仁宫,对着中宫议论宫闱秘事,这叫失言?我看你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故意挑唆是非,想看看皇后娘娘如何处置,好坐收渔利!”
这话像重锤砸在康常在心上,她猛地抬头,脸色惨白如纸,“嫔妾没有!娘娘明鉴!”
宜修端着茶盏没说话,只垂眸看着杯中浮起的茶叶。苏郁这副张扬护短的模样,她不是第一次见,可每次见了,心底那点因皇上冷落而起的涩意,总会被熨帖得平平整整。
她抬眼时,眼底已没了方才的波澜,只淡淡开口,“贵妃说得是。康常在妄议宫闱秘事,若不严惩,倒显得本宫掌宫无方了。既如此……那便禁足三个月,罚俸半年好了。”
这话说得轻,可分量却重,殿内跪着的康常在身子一软,险些瘫在地上。虽比降位轻些,可禁足三月,罚俸半年,已是中宫动了真怒的惩戒,往后在宫里更难有出头之日。
“娘娘处置得公允。”苏郁顺着话头开口,“只盼康常在禁足期间能好好反省,别再犯糊涂,拿宫规当儿戏。”
“臣妾……谢皇后娘娘恩典!”康常在声音嘶哑,连磕了三个响头,额角的红肿更显眼了,被宫人扶着起身时,脚步虚浮得几乎站不稳,却不敢再多说一个字,只低着头匆匆退了出去。
“罚了她一个人,不代表你们其他人都没错。她不过是个被推出来的靶子,别以为本宫不知道你们那些小心思!从现在开始,各宫每日抄录《宫规》一卷,三日后送翊坤宫查验。”苏郁的声音陡然冷了几分,目光扫过殿内嫔妃,“谁若是敷衍了事,或是再敢私下议论今日之事,康常在的下场,便是你们的前车之鉴。”
“嫔妾谨遵贵妃娘娘吩咐!”满殿嫔妃齐声应和,垂首的姿态比先前更恭顺几分。谁都没料到,苏郁竟直接将查验的差事揽到了翊坤宫,这分明是借着皇后的势头,替景仁宫把后宫的风纪攥在了手里。
景仁宫的请安,在大家的战战兢兢中结束了。拉着苏郁的手回到了寝宫,宜修忙把她往火炉旁带。
“天气那么冷,你跑过来做什么!风寒还没好利索,再冻着怎么办?”
苏郁任由她拉着往火炉边走,笑着说道,“我若是不来,难不成真看着她们拿废妃的事挤兑你?你是中宫,不能随便发脾气,我不怕,自然是要来护着你的。怪不得你昨日没回景仁宫,原来那个老色鬼去了交芦馆!你怎么不告诉我?”
宜修拉着人在火炉边的软榻坐下,自己也挨着坐下,才低声道,“告诉你又能怎样?徒让你气着,反倒加重风寒。不来也好,省得我心里惦记着你,还得应付他,到时候身体心里都不舒坦。守着你,我心里安稳。”
“你告诉我,我一定想办法让他离开啊!十五的月圆之夜,是皇上和皇后的大日子,我知道你不愿意应付他,可我怎么能让那个甄嬛把你的脸面如此踩在脚下!”
宜修只是摇头笑了笑,“没用的。他若念着这中宫体面,便不会在十五夜里往交芦馆去。若念着夫妻情分,也不会让废妃占了本该属于景仁宫的恩宠。拦得了一次,拦不了两次,猫要偷腥,不管鱼挂在哪,它都会去偷的。”
“甄嬛那张脸他也下得去嘴?真的是饿了,什么都吃得下!”
宜修望着苏郁气鼓鼓蹙起的眉,忍不住弯了弯嘴角。
“你饿不饿?我厨房……”宜修话还没说完就被苏郁吻住了唇。
火炉里的火苗猛地跳了一下,映得宜修耳尖霎时红透。她浑身一僵,攥着苏郁袖口的手不自觉松了,却又在下一秒,轻轻环住了苏郁的腰。掌心触到玫红宫装下温热的脊背,连带着心底那点委屈,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吻给哄得烟消云散。
苏郁的吻很急,像要把所有护着她的心思,都揉进这短暂的触碰里。直到宜修气息微乱,她才稍稍退开。可是不等宜修把气息喘匀,她又再次吻住了她。直到宜修再也使不出任何力气,整个人瘫倒在她怀里,她才罢休。
“你想要……憋死我啊?”
苏郁低笑出声,指腹蹭过她泛红的唇角,“谁让皇后娘娘的话太勾人,刚说到厨房,我就不想吃别的了。”
宜修埋在她颈窝,连呼吸都带着发烫的羞意,伸手在她腰上轻轻拧了一下,却没什么力道,“没个正形,还病着呢就胡来。早上不才吃了个够,如今又来景仁宫里招惹我。”
“要不是病着,你以为今早半个时辰就能放过你吗?等老登死了,我一定要你三天下不来床!”
“你胡说什么!”宜修急忙捂住了她的嘴,“这样大逆不道的话你都敢说!”
“又不是以前没说过,再大逆不道的话我也说得出来。你我都知道,如今的隐忍不过是在等以后的大计。他这样一次一次地伤害你,我绝不会放过他!”苏郁的话里藏着化不开的戾气,可在宜修眼里,这话却比蜜还甜。这辈子,也终于有人能为了她去对抗那世人眼中不可撼动的皇权。她明知道她们在一起有悖人伦,注定要被世俗唾弃,可她还是义无反顾地选择了她。这份坚定,也让宜修觉得自己这辈子已经值了。
捧着她的脸,宜修主动吻住了她的唇。她舌尖轻勾,扫过苏郁微凉的唇瓣,带着几分笨拙的急切,将满腔未说尽的动容与依赖,都揉进这滚烫的触碰里。往日里端庄自持的皇后仪态尽数卸下,只剩眼底翻涌的湿热与孤注一掷的缠绵。
火炉里的炭火“噼啪”一声炸开星子,映得苏郁耳尖霎时红透。她望着宜修眼底未散的湿意,那点柔情里裹着的直白,比炉火烧得更烈,让她喉间发紧,刚压下去的热意又窜了上来。
她再次狠狠吻住了宜修的唇,深了这个吻。戾气在唇齿交缠间渐渐消融,只剩蚀骨的疼惜与汹涌的占有欲,舌尖缠着她的,辗转厮磨,像要把这些年深宫的寒凉,彼此的委屈,都用这滚烫的吻熨帖平整。两个人相拥着,一起倒在了床上。寝宫的地龙烧得热热的,交叠的两个身体却比炉火还要热。
两刻钟后,苏郁下床倒了杯温水送到了床上宜修的嘴边。宜修慵懒地倚在她肩头,长发松松散散披在颈侧,耳尖的红还未褪尽,眼尾泛着水光,带着刚被爱意浸透过的柔弱。杯沿贴上唇角时,她微微抬眼,望着苏郁眼底未散的缱绻,喉间轻轻滚动,小口小口地饮着温水,温热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熨帖了方才的燥意。
喝完水,苏郁将杯子搁在床头矮几上,回身便重新揽住她的腰,让她更舒服地窝在自己怀里。掌心轻轻摩挲着她的腰,缓解着刚刚折腾留下的酸软。
“累了吗?要不要睡一会儿?”
“不睡了,今日一早我便让人去太后那递了话,想必太后会让皇上过去。我要去趟寿康宫,好好去把这出戏唱完。”
“就知道你会给皇上添堵。”苏郁笑着用力揉了揉宜修的腰。
“轻一些……你还没折腾够吗?”宜修嗔怪地白了她一眼。
“折腾够了,可没抱够呢,晚些再去,多让太后骂老登一会儿!”
“太后不过是做些表面功夫罢了,她的亲儿子,她能有什么办法。”宜修冷哼了一声,慢慢从苏郁怀里起身,“帮我找一套合适的衣服吧。”
“好,给你找一套素净的,再打扮的楚楚可怜一些。独守空床的皇后娘娘,定是伤心的一夜未睡。”苏郁笑着应声,起身时顺手替宜修拢了拢滑落的肩带,转身走向妆奁旁的衣箱。指尖划过叠得整整齐齐的锦缎华服,最终抽出一袭月白色暗绣兰草的宫装。料子是极柔软的云锦,绣线浅淡,不张扬却藏着贵气,正衬得人素净又惹人怜。
“就这套吧。”她把衣服递过去,指尖轻轻捏了捏宜修泛红的脸颊,“穿上准让太后看了都得心疼,皇上更得愧疚。”
宜修垂眸抚过衣料上的兰草纹,眼底闪过一丝讥诮,却还是顺从地抬手,任由苏郁替她更衣。苏郁的动作轻柔,整理衣服的动作更是虔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