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修到达阿哥所的时候,皇上已经在那了,看着皇上面色铁青,宜修顿时觉得事情不好。
“臣妾……见过皇上。”宜修慢慢行了一礼。
“你来了。”皇上面色不太好看,“也听说了?”
“是……听说了……皇上……其实……”
“你不必给他找理由!他实在是愚蠢!”
“皇上!她也是无心的!求皇上看在臣妾的面子上,放过她吧!”宜修说着双腿一软猛地跪在了地上。
“无心?朕看他就是故意的!”
“皇上……”
“十几岁的人了!明知自己腿脚不好,偏偏走路那么不小心!结果,自己脚下打滑从桥上摔了出去,把腰摔断了!之前已经是个跛子了,如今可好,瘫了!他瘫了!”皇上已经快要被气死了。
宜修跪在冰凉的青砖上,闻言猛地一怔,悬着的心竟莫名松了半截,却又立刻被皇上的怒气揪紧。她垂着眼,声音放得极柔,“皇上息怒,仔细气坏了龙体。四阿哥年幼贪玩,许是一时忘了自己腿脚不便,并非有意冲撞圣意。”
“年幼?他都十九了!朕像他这么大的时候,弘晖都出生了!”皇上指着里屋的方向,胸口剧烈起伏,“先前不小心摔断了腿,如今又因贪玩摔断了腰,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话虽狠,语气里却藏着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懊恼。毕竟是自己的亲儿子,即便不成器,落得这般下场,也难免心焦。
宜修顺势起身,上前轻轻替皇上顺着气,目光扫过里屋门帘,“皇上说的是。只是事已至此,再多责备也无用,眼下最要紧的是让太医院尽心诊治,若能保住四阿哥后半辈子安稳,也算不幸中的万幸。”她顿了顿,又添了句,“臣妾会吩咐阿哥所的人好生照料,定不让四阿哥受委屈。”
皇上的脸色渐渐缓和,叹了口气,“都已经这样了,还留在阿哥所做什么!送他回圆明园吧,去那里好好休养吧!”
宜修闻言,眼底掠过一丝了然,随即躬身应道,“皇上思虑周全,圆明园清静雅致,确实是休养的好去处。臣妾这就吩咐人收拾妥当,务必让四阿哥安稳静养。”
皇上摆了摆手,语气里仍带着余怒,“此事你亲自盯着,别让底下人怠慢了,也别让宫里的闲言碎语传到他耳朵里。”说罢,他瞥了眼紧闭的房门,终究是没再进去,只沉声道,“朕还有朝事要处理,这里就交给你了。”
“臣妾遵旨。”宜修屈膝送皇上离开,直起身时,才觉膝盖因刚才跪的急而传来一阵刺痛。
见皇上走了,宜修让人推开了房门,慢慢走了进去。四阿哥如今正躺在床上,脸色白得像纸,额角缠着渗血的纱布,原本还算周正的眉眼因疼痛拧成一团,连呼吸都带着细微的颤抖。听见脚步声,他艰难地掀开眼缝,见是宜修,眼底先是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又被绝望淹没,哑着嗓子开口,“皇……皇后娘娘……”
宜修走到床边,目光落在他被夹板固定的腰腹处,平静地说道,“太医说,你这腰伤虽重,却也不是全然没救,往后好生休养,或许还能勉强起身。”
弘历的喉结滚了滚,眼泪突然顺着眼角往下淌,混着额角的血迹,在枕头上晕开小片暗红,“起身又能如何……终究是个废人了……”他想起昨日在敛房的狼狈,想起华贵妃手里的玉牌,再看看如今动弹不得的自己,慢慢松了一口气,“娘娘……我真的知道错了……如今……我的诚意……够了吧?”
“诚意?”
“我如今……已经是废人了……不会……不会再对皇后娘娘和贵妃有任何威胁了……求……求皇后娘娘开恩……饶我一命!”弘历哭着说道。
“你是说……这是你故意……”宜修突然一下子都明白了,这哪里是什么意外,这是弘历故意摔残了自己来保命啊。苏郁,她到底做了什么,把他吓成了这个样子?
“皇后娘娘……求您了……饶我一命吧……我再也不敢了……”
宜修指尖猛地攥紧,袖中的帕子被揉得发皱,眼底掠过一丝复杂。有对弘历狠绝自毁的错愕,更有对苏郁手段的忧虑。她望着床上哭到脱力的人,不自觉地皱了皱眉头,“你倒也算聪明,知道用这法子换安稳。”
弘历哭声一窒,不敢抬头,只死死抓着床单,“儿臣……儿臣也是没办法……贵妃娘娘的手段……儿臣怕了……只求娘娘看在儿臣已无威胁的份上,容儿臣苟活……”
“苟活?”宜修冷笑一声,转身走到窗边,望着外头飘落的枯叶,“你若真只想苟活,当初便不该伸手碰那些不属于你的东西。如今自毁肢体,倒成了委屈不成?”话虽硬,却没再追问。她心里清楚,再逼问下去,只会牵扯出苏郁,反倒让这残局更难收拾。
半晌,她才回头,语气缓和了些,“算了,你的心思,我知道了。”见弘历仍僵着不敢动,又添了句,“安心去圆明园,我会吩咐人,不让宫里的人再扰你。但你记住,这是皇上的恩典,也是你自己求来的最后一条路,再敢有半分妄念,没人能救你。”
弘历闻言,像是松了千斤重担,“谢娘娘!谢娘娘!儿臣……儿臣定当安分守己!”
从阿哥所出来,宜修的心像是被堵着什么。回到景仁宫里,嫔妃们已经都到了,正七嘴八舌地聊着四阿哥的事。宜修心烦不已,说了两句便让她们离开了。
“剪秋,去把贵妃叫来!”宜修皱着眉头说道。
“娘娘,贵妃说下午会过来的。”
“本宫现在就要见她!”
“娘娘,苏公公来传旨,皇上要您去养心殿一趟。”绣夏小声说道。
“去翊坤宫传话,让贵妃在景仁宫等本宫,本宫很快回来!”皇上突然找她,宜修也无奈只能前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