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修看着皇上离去的背影,在确定了他确实离开后,她立刻冲向了苏郁的床。看着她头上脸上的擦伤,看着她打着夹板还留着血痕的手臂,眼泪再也止不住落了下来。她颤抖着手想要摸摸她的脸,却怕自己弄疼了她。宜修的指尖悬在半空,眼泪砸在苏郁的床褥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她声音发颤,不复往日的端庄沉稳,满是后怕与疼惜,“苏郁,你吓死本宫了……怎么伤成这样……你怎么能伤成这样……”她抬手抹了把泪,又轻轻碰了碰苏郁打夹板的手臂,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了瓷,“早知道会这样,本宫说什么也不会让你冒着个险,你要疼死本宫吗?”
方才在皇上面前,她得强装镇定,可此刻殿内只剩她们二人,她再也绷不住了。她想起马场上传来苏郁坠马的消息时,自己心脏几乎停跳的瞬间,想起看到苏郁被抬回来时满身是伤的模样,宜修的心都要碎了。
正在这时,苏郁的眼睫忽然轻轻颤了颤,宜修立刻住了口,紧张地盯着她的脸。只见苏郁缓缓睁开眼,脸色苍白如纸,在看到宜修的那一刻,她想要笑,却还是警惕地看了看四周。
“你醒了!”宜修激动地看着她,“不用担心,他不在,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
听到只有她们两个人的时候,苏郁终于如释重负,她笑着看向了宜修,声音却微弱得像蚊子哼,“还以为……一睁眼……就要跟老登演戏……没想到……一睁眼就看到了……我最想见的人……老天……待我不薄啊……”
宜修被她这句“最想见的人”说得鼻尖一酸,眼泪再次落下,却咬着牙狠狠地说道,“你少拿这些话再来诓骗本宫!什么最想见的人,都是骗人的!你若真的在乎本宫,你怎么会把自己搞成这样!依本宫看,你我合作就此作罢!也好过本宫还要为了你提心吊胆,给你善后!”她说完站起身来就要走。
“宜修……”苏郁急忙伸手抓她,可牵动了伤口,疼得她呻吟出声,身子也蜷缩了起来。
“苏郁!”宜修刚迈出去的脚猛地顿住,听见那声痛呼,心瞬间揪成一团,哪还顾得上装冷漠,转身就扑回床边,声音都带着慌,“你别动!是不是扯到伤口了?”
“你别走……你别走……”苏郁用右手紧紧抓着宜修的衣角,疼得直冒冷汗。
“我不走!我不走!我哪也不去!我就在这陪着你!别乱动!别抓着我的衣服,刚包扎好的伤口,会流血的!”宜修颤抖着手掰开了她手指,轻轻捧着她还缠着软纱的右手。
苏郁却不听,紧紧抓住了她的手用力攥着。
宜修指腹轻轻蹭过软纱上渗出的淡红血迹,眼泪又忍不住砸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她声音发颤,再没了半分方才的硬气,满是哄劝,“你看,刚止住的血又要渗出来了,听话,松开些,别攥这么紧。”
“我不要……我一松开……你就走了……”苏郁紧紧抓着宜修的手,眼眶泛红,虚弱又固执。
这话像根软刺,扎得宜修心口又酸又麻。她急忙俯身,用另一只手轻轻拍着苏郁的后背,“是我不好,吓到你了,我不走,真的不走。听话,把手松开,真的渗血了,我会心疼的,你忍心让我心疼吗?”
苏郁终于慢慢放开了手,看着宜修流泪的脸,她慢慢地用手背蹭了蹭她的脸颊,“别哭,我没事。”
宜修抓住她蹭自己脸颊的手,贴在掌心轻轻摩挲,眼泪掉得更凶,语气里又气又疼,“骨头断了还说没事!你当自己是铁打的?从马上摔下来的时候,就没想想万一……万一出了更严重的事,该怎么办?”
“摔下来是故意的,不然我怕皇上起疑心。甄嬛的马镫有问题,我若是不救她,不掰坏马镫,会被查出来。况且皇上看到我救了甄嬛,一定更加感动。放心……我有谱。”苏郁虚弱地一笑。
“你有什么谱!你就是最不靠谱的!本宫问你,莞贵人的孩子……”
“掉了吗?”苏郁急忙问道。
“你果然知道!”宜修气的真想打她几巴掌,“你知道为何不跟本宫说?冒这么大的险,皇上已经动了雷霆之怒,他要彻查,万一……”
“没有万一……该死的都死了,就算是查,最后也会查到是甄嬛害我。再说了,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了身孕,硬要去骑马自己弄掉了孩子,跟我有什么关系。”
宜修被她这轻描淡写的语气弄的心里一惊,她以前从来不是这个样子,怎么如今……
“你不是说……不能害孩子的吗?你说过……孩子是无辜的。”宜修轻声问道。
“我是说过,可若留下这个孩子,会让你痛苦,日夜寝食难安,那这个孩子,我就不能让他留在这世上。没有人……能跟你相比……让你不顺心的人……就不该活着……”
宜修听到这话,浑身猛地一震,眼泪瞬间僵在眼眶里。她怔怔地看着苏郁,看着她苍白脸上那份不容置疑的认真,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又酸又烫。
她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发不出声音。她从没想过,苏郁竟会为了她,打破自己曾坚守的孩子无辜的底线。以前她们合作,是为了自保,为了斗倒共同的敌人,可现在,苏郁的狠厉,竟全是为了不让她不顺心。
好半天,宜修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又满是难以置信,“你……你怎么能这么想?那也是条性命,你从前明明……”
“从前是从前,现在是现在。”苏郁打断她,眼神亮得有些吓人,哪怕虚弱,也藏不住那份决绝,“从前我以为,守住底线就能活下去,可后来才知道,在这宫里,想护着自己在意的人,就得比谁都狠。我不能让任何人成为你的威胁,哪怕是个没出世的孩子。只要能让你安稳,我没什么不能做的。”
宜修的眼泪终于又落了下来,这一次,不是因为后怕,不是因为生气,而是因为这份沉甸甸的,近乎偏执的在意。她俯身,轻轻抱住苏郁没受伤的那侧肩膀,声音哽咽,“你这傻子……不值得的……为了我,不值得把自己变成这样……”
苏郁靠在她怀里,轻轻笑了笑,声音轻得像叹息,“没有不值得的。娘娘,为了你,我变成什么样都愿意。”
宜修抱着她的手臂紧了紧,脸颊贴在她微凉的颈侧,眼泪浸湿了她的衣襟。她知道苏郁的性子,一旦认定了就绝不会回头,可这份为了她不惜打破底线的偏执,让她既心疼又惶恐。当初,她最想要的忠心,最想要得到的无条件支持,她得到了,可是为什么会这么害怕呢?她怕这份狠厉终有一天会反噬,让她万劫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