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没睡,宜修在第二天一早,被皇上叫到了养心殿。坐在轿辇里,一夜未合的双眼带着掩不住的倦意,眼下的青黑即便用脂粉也遮得勉强。轿辇碾过青石路,发出规律的声响,她却只觉得太阳穴突突地跳。养心殿的召见来得突然,是为了齐妃的事吗?皇上若是发难,她要如何应对?头又开始隐隐作痛起来,许久没犯的头风,好像又有卷土重来的趋势。但宜修此刻,已经没有精力去管。
到了养心殿外,苏培盛早已候着,见她来,忙上前躬身语气恭敬,“皇后娘娘,皇上在里头等着呢。”
“皇上召本宫过来,所为何事?”宜修轻声问道。
“应该是……齐妃娘娘的事。”苏培盛也小声说道。
“嗯。”果然如此,宜修心里微微一沉,定了定神,提步走了进去。
殿内熏着淡淡的檀香,皇上正坐在案后批阅奏折,见她进来,只抬了抬眼,指了指旁边的椅子,“坐吧。”声音听不出喜怒。
宜修依言坐下,脊背挺得笔直,即便疲惫,也不肯失了皇后的仪态。“不知皇上召臣妾前来,有何吩咐?”她轻声问道,目光落在皇上手边堆积的奏折上,却没敢多瞧。
皇上放下朱笔,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才缓缓开口,“齐妃娘家的事,你处置得很妥当,后宫规矩也该趁此整肃,免得再出乱象。”
宜修闻言,悬着的心稍稍落地,却仍维持着端庄姿态,微微欠身,“谢皇上认可。后宫安稳,方能不扰皇上前朝政务,臣妾不过是尽了本分。齐妃之事虽了,但各宫往来,外家探视的章程,还需再细化些,臣妾已让内务府拟了几条新规,稍后呈给皇上过目。”
皇上抬眼看向她,目光扫过她眼底难掩的青黑,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规矩是该严些,但若太苛责,倒显得你这个皇后没有容人之量。”他放下茶盏,指尖轻轻叩着桌案,“昨日华贵妃求朕,说她嫂子想进宫探望,你因齐妃的事卡着不让,可有此事?”
“嗯?”宜修被皇上问的有些发懵,苏郁何时有过这样的请求。但转念一想,心下了然,心头不禁多了些欣喜,可还是装作不太高兴的样子,“回皇上,并非是臣妾卡着不让。只是齐妃娘家借探视之名传递消息,才闹出祸事,臣妾想着新规矩未定下前,暂按旧例从严,免得再生事端。华贵妃若有难处,只需按流程报备,臣妾怎会为难她。”
皇上听她这般说,神色缓和了些,“你有你的考量,她有她的心思,都是为了安稳。”他拿起一本奏折,似是无意般补充了一句,“世兰性子直,不懂藏拙,你是皇后,多让着她些,别总跟她置气。”
宜修垂在身侧的手悄然松了松,皇上口中世兰性子直的话,像一缕暖意轻轻拂过她的心头。原来,昨夜苏郁不来不是为了邀宠,而是在用她自己的办法,替她解围。原来,是自己误会了她。
她定了定神,面上依旧是端庄得体的模样,微微欠身,“皇上放心,臣妾明白。华贵妃心直口快,是藏不住事的性子,臣妾怎会与她置气。”她顿了顿,语气添了几分柔和,“先前原是臣妾没把从严的缘由说清,才让她多心了。等回头臣妾让人把内务府拟的新规送一份到翊坤宫,让她也瞧瞧,往后外家探视按规矩来,既安稳,也省得她再为这类事费心求到皇上跟前。”
皇上闻言,嘴角微不可察地弯了弯,重新拿起朱笔,头也不抬地说,“你心里有数就好。你掌着后宫,担子重,也该多顾着自己的身子。昨夜没睡好?瞧着脸色差得很。”
这话里带着几分难得的关切,宜修起身福了福,“谢皇上关心,臣妾无碍,不过是夜里多理了些宫务。若是皇上没有别的吩咐,臣妾便先回景仁宫,把今日该办的事处置妥当。”
皇上点了点头,挥了挥手,“去吧,别太操劳。”
宜修应了声“是”,起身告退时,脚步比来时轻快了些。走出养心殿,晨光洒在身上,连带着太阳穴的胀痛都缓解了几分。她笑着坐上了轿辇,吩咐宫人赶快回景仁宫。她想立刻把苏郁叫过来,她想立刻看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