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颂宜眼中的期待之光黯淡了些许，但她依旧保持着得体的微笑，接过瓷瓶，轻声道：“李大夫的意思我明白了。”
“没关系的，本就是来与您商量。若是您这里不便，我们再去别的水粉铺子问问便是。”
就在这时，一个清脆如黄莺出谷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打破了药铺内略显凝滞的气氛。
“爷爷！爷爷！娘亲今天熬了猪油，炸了好香好脆的猪油渣，念儿特意给您送些来下酒！”
话音未落，一个穿着浅粉色绣缠枝花纹襦裙的小女孩像一只蝴蝶般轻盈地跑了进来，手里提着一个精巧的竹编食盒。
她约莫十一二岁年纪，梳着可爱的双丫髻，系着同色的发带，本该是活泼烂漫的年纪，却在跑进来看到有生人时，下意识地放缓了脚步，微微低下头，试图用垂下的发丝遮掩脸颊。
那原本白皙的小脸上，散落着几颗红肿未消的痘痘和不少暗红色的痘印，让她显得有些局促和羞怯。
这正是李大夫的掌上明珠，小孙女李念儿。
周颂宜见此情景，心中一动，脸上重新漾起温和亲切的笑容，走上前柔声道：
“这位就是念儿妹妹吧？长得真俊俏。
来，姐姐这里有些自己做的香粉胭脂，你看看可喜欢？”
她说着，从布包里又取出几个更小巧精致的瓷瓶和胭脂盒，一一打开，里面是细腻的香粉、娇嫩的胭脂膏，散发着或清雅或馥郁的香气。
李念儿认得褚景彦和二柱，但对周颂宜却很陌生。
她看着周颂宜温柔可亲的笑容，心中的戒备少了几分，目光不由自主地被那些精致的瓷瓶和好闻的香气吸引，眼中流露出小女孩天性中对美好事物的向往。
但她还是习惯性地先望向了爷爷，眼神里带着询问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渴望。
“这如何使得！”李大夫连忙摆手。
“念儿，不可无礼。这些都是姐姐要售卖贴补家用的，怎能白白给你？”
“李大夫您太客气了。”周颂宜拿起一罐乳白色、散发着淡淡桃花清香的香粉，不由分说地轻轻放到李念儿的小手里。
“这香粉并非寻常铅粉，是用春日新采的桃花瓣和上等白芷、玉竹细细研磨调配的，不仅能匀净肤色，更能滋润肌肤。
对于念儿脸上这样的小烦恼，长期使用，也有安抚、淡化的益处。
就当是请念儿帮姐姐试一试效果，若是用得好，日后帮姐姐向她的玩伴们美言几句，岂不是比什么都强？”
李念儿握着那光滑微凉的瓷瓶，听着周颂宜温柔的话语，感受到那份不带怜悯的善意，脸上的羞涩渐渐被欣喜取代。
她小心翼翼地低头闻了闻，那股清甜的花香混合着安神的药香，让她不自觉地展露笑颜，小声却清晰地说道：“谢谢姐姐！这香味真好闻！”
李大夫站在一旁，看着孙女难得露出的开心笑容，又看了看周颂宜那双清澈而真诚的眼睛，心中不禁百感交集。
他何尝不知孙女因这脸上的痘疤受了多少委屈，性子都变得有些沉闷。
若是这胭脂水粉真如她所说，不仅无害，反而能养肤，甚至改善念儿的状况……
那他固守这药铺不售水粉的规矩，是否有些迂腐了？
他捻着胡须，沉默了片刻，目光再次落回手中的祛疤膏上，又看向周颂宜，语气变得格外认真。
“丫头，你做的这些胭脂水粉，果真对念儿脸上的……这些小疙瘩留下的印子有效？”
周颂宜迎上李大夫审视的目光，语气坚定而坦诚。
“李大夫，您是行家，我不敢有半分夸大欺瞒。彻底根除痘疤需内调外养，过程缓慢。
但我这香粉、面膏，所用皆是米粉、鲜花、以及白芷、玉竹、珍珠粉这类有益肌肤的药材，绝无铅汞等害人之物。
长期使用，温和养护，淡化印迹、改善肌肤暗沉粗糙是完全可以期待的。
您看我的脸，便是明证。
我不敢说立竿见影，但求细水长流，润物无声。”
李大夫看着周颂宜坦然的目光，又瞥见孙女紧紧握着瓷瓶、满含期待的小脸，终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个决心。
他将手中的祛疤膏放在柜台上，拍了拍手，说道：“罢了，罢了！老夫就信你这一回，也为我这孙女破个例。
丫头，你的这些祛疤膏、胭脂、香粉，就放在我这药铺试试看吧！不过咱们丑话说在前头。”
他伸出食指，强调道，“若是无人问津，或者效果不佳，你可不能怨我。”
周颂宜闻言，脸上瞬间绽放出明亮灿烂的笑容，如同窗外盛放的迎春花，她连忙深深一福。
“多谢李大夫，阿宜感激不尽！您放心，我对自己的东西有信心，定不会让您为难！”
一旁的二柱也激动地搓着手，咧着嘴笑道：
“太好了！李大夫，您真是个大好人！回头我一定跟村里人都说道说道，让需要的人都来您这儿买！”
褚景彦一直静静地注视着这一切，看到妻子凭借自己的智慧和手艺赢得了认可，看到她脸上重燃的光彩，他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欣慰与自豪。
他拄着拐杖，向前一步，与周颂宜并肩而立，对李大夫郑重地道谢：
“李大夫，多谢您成全。阿宜她……为了这个家，付出了很多。”
李大夫看着眼前这对年轻的夫妻，男子虽行动不便却目光坚毅，女子温婉娴静却内蕴韧劲，他捋着胡须，眼中也露出了些许感慨和笑意。
周颂宜此行并未携带太多成品，每样胭脂水粉只精心准备了几瓶，放在李大夫的柜台上，显得小巧而珍贵。
李念儿拿着那小巧的瓷瓶，如同捧着什么稀世珍宝。
她小心翼翼地打开瓶盖，用指尖蘸取少许莹润的香粉，轻轻点在脸颊上，又仔细匀开。
虽然痘痕尚未完全消退，但那层细腻的粉质带来了难得的光滑与好气色，映得她一双眼睛亮晶晶的，整个人都鲜活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