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西斜,周颂宜和王大娘踩着满地碎金般的阳光往村里走,鼻尖先一步捕捉到了熟悉的烟火气。
家家户户的烟囱里冒出的炊烟,裹着米饭的甜香、炒青菜的清鲜,还有谁家炖了肉,那股子醇厚的香气丝丝缕缕钻进来,勾得人肚子咕咕直叫。
“可算赶回来了,再晚一步,娘做的饭该凉了。”王大娘抹了把额头的汗,脚步都轻快了些。
一来一回走了小半天,她此刻满脑子都是家里木桌上冒着热气的糙米粥。
周颂宜笑着点头,目光却被村口的骚动吸引了。
先是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接着是男人们的吆喝和女人们的惊呼,像一锅突然烧开的水,打破了村子傍晚的宁静。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疑惑。
“发生什么事了?”她话音刚落,就见一道黑黢黢的影子从村道那头冲了过来,蹄子踏在土路上咚咚响,卷起一阵尘土。
是头猪!
这猪看样子得有百来斤,鬃毛倒竖,眼睛瞪得通红,嘴里哼哼着,横冲直撞得像辆失控的小推车。
周围的人吓得纷纷往旁边躲,有几个半大的孩子跑得慢,差点被猪撞个正着。
周颂宜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目光紧紧跟着那只疯跑的猪。
突然,猪调转了方向直直冲两人奔来,王大娘还没反应过来这突如其来的变故。
“快躲开!”周颂宜急得大喊,声音都变了调。
可那猪跑得太快,王大娘年纪大了,腿脚本就不利索,等她看清冲过来的是什么时,脸瞬间白了,脚像钉在地上一样挪不动半步。
眼看那猪就要撞上去,周围的人都发出了惊呼,有的甚至捂住了眼睛。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二柱猛地推开周颂宜,抄起路边一根胳膊粗的木棍,迈开大步冲了上去。
他常年干农活,力气本就大,此刻更是把全身的劲都聚在了胳膊上。
只见他瞅准猪的脖颈处,狠狠一棍子砸了下去。
“嘭”的一声闷响,那猪哼都没哼一声,庞大的身躯晃了晃,就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溅起一片尘土。
周围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愣愣地看着倒在地上的猪,又看看喘着粗气的二柱,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王大娘捂着胸口,脸色还是苍白的,声音带着后怕的颤抖:“二柱啊,谢谢你,谢谢你啊……刚才真是吓死我了。”
“大娘,您没事就好。”二柱放下棍子,也有些后怕,刚才要是慢一步,后果不堪设想。
这时,一个穿着蓝布褂子、腰间系着围裙的妇人急匆匆地跑了过来,脸上满是焦急。
她看到地上的猪,先是松了口气,接着又赶紧上前查看,确认猪只是晕了过去,才抬头对着周围的人拱手:“这是我家的猪,给大家添麻烦了。”
周颂宜认出她是那天在家门口嚼舌根的王二婶。
王二婶家在村里算是条件不错的,就因为养了几头猪。
村里不少人都羡慕她,说她有福气,每年过年宰上几头猪,卖肉的钱就够一家子吃穿用度了,不用像其他人那样,一年到头面朝黄土背朝天,还挣不了几个钱。
王二婶拉着二柱的手,一个劲地道谢:“二柱,今天可多亏了你,不然这猪要是撞了人,或者跑丢了,我这心都得碎了。晚上到婶子家来,婶子给你炖肉吃。”
二柱笑着摆手:“婶子,不用客气,举手之劳而已。”
就在王二婶指挥着跟来的家人准备把猪抬回去时,一直站在旁边没说话的周颂宜却上前一步,蹲下身仔细打量起那头猪。
这猪虽然晕过去了,但脖颈处的鬃毛还是竖起来的,呼吸也有些急促,看得出来刚才确实处于一种极度亢奋的状态。
王大娘看周颂宜看得入神,脸上露出犹豫的神色。
她知道这孩子见识多,但这猪闹栏的事,说起来总有些不好听。
可转念一想,周颂宜也是关心这猪,犹豫了片刻,还是凑上前,压低声音对她说:“阿宜啊,你别觉得奇怪。
这猪长到一定时候就会闹栏,就跟中了邪似的,茶饭不思,到处乱撞,脾气还特别暴躁。
这只估计是从围栏里跳出来的,不然也不会跑这么远。”
周颂宜闻言,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她在现代的时候,虽然没亲眼见过猪闹栏,但在她的印象里,家里养的猪好像很少会这样疯跑,而且肉质也比她来到这个时代后吃的猪肉要细腻鲜美得多。
王二婶刚招呼两个儿子准备动手抬猪,就听见周颂宜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那不简单,阉掉好了。”
这话一出,周围的人都愣住了。
一个老头脸色更是大惊,他指着地上的猪,声音都变尖了:“阉了?景彦媳妇,你可别瞎说!这猪阉了还能活吗?”
他的话一下子说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在这个时代,猪可是家里的宝贝疙瘩,尤其是像王二婶家这样靠养猪过活的,每一头猪都金贵得很。
大家都等着过年杀猪卖肉,要是阉了之后猪死了,那损失可就大了。
而且,在他们的认知里,猪就是要留着繁育后代的,阉了之后不仅不能下崽,还不知道能不能长肉,这不是瞎折腾吗?
王二婶的脸色也沉了下来,虽然她知道周颂宜是外边来的,可能有些不一样的想法,但这话也太离谱了。
她勉强笑了笑:“你是不是在城里见过这样的做法?
可咱们村里没这么干过,这猪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这一家子可就没法过了。”
周颂宜看着众人紧张的神色,心里大概明白了。
她在21世纪吃的猪肉都鲜嫩可口,一想到前世在京城吃的那些猪肉,肉质粗糙,还有一股腥味。
当时她还以为是厨子的手艺不行,现在看来,应该是这个时代还没有给猪阉割的技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