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发现,像一道刺骨的寒流,瞬间席卷了周颂宜的全身。
愤怒之余,是更深切的警醒。
敌人不仅阴狠,而且联盟牢固,触角深广。
之前的种种较量,或许只是冰山一角。
她轻轻推开褚景彦病房的门,走到床边。
晨光落在他苍白却已恢复些许生气的脸上。
她握住他微凉的手,低声道:“景彦,你我都清楚了,这场争斗,早已没有退路。他们不仅要你的命,要毁灭证据,更想动摇大周的根基。
我们不能再有任何侥幸,必须将他们,连根拔起。”
床榻上,褚景彦的眼睫似乎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消息传到镇国侯府时,许津南正在用早膳。
筷子“啪”一声掉在桌上,他猛地站起,脸色霎时白了。
整整一个上午,他将自己关在书房里。
门窗紧闭,不许任何人打扰。
室内光线昏暗,只有香炉里一缕青烟袅袅上升,盘旋不定,如同他此刻纷乱如麻的心绪。
眼前不受控制地浮现出周颂宜的身影。
褚景彦不过是因为追查旧案,触碰了二王爷的利益,便遭此灭门般的毒手。
那他自己呢?镇国侯府呢?
虽然递了密信,试图转向,但在萧瑜那种多疑狠辣之人眼中,背叛过一次的人,还能有活路吗?
侯府如今圣眷已失,又隐隐与蛮族公主切割不清,若再被萧瑜视为需要清除的障碍……
许津南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仿佛能看见一把无形的铡刀,正悬在镇国侯府所有人的头顶,而那执刀之人阴影中的面孔,正是萧瑜。
焦灼、悔恨、恐惧,还有一丝丝不肯彻底死心的、想要在周颂宜面前证明些什么的扭曲念头,在他心中激烈交战。
最终,对家族存亡的极度忧虑,压过了一切。
他不能再等了,必须做点什么。
午后,他仔细整理了衣冠,努力抚平眉宇间的焦躁,再次来到了周府。
看着那熟悉又陌生的门楣,他心中五味杂陈。
曾几何时,他可以策马直入,如今却要像个寻常访客般等待通传,或许还会吃闭门羹。
福贵神色复杂地打量了他几眼,还是进去通报了。
等待的时间格外漫长。
周颂宜是在偏厅见的他。
她看起来疲惫极了,眼下有着明显的青影,脸色苍白,唯有那双眼睛,依旧清亮,却像覆着一层薄冰,没有任何温度。
她甚至没有坐下,就那样站在厅中,保持着一段疏远的距离。
“许世子。”她的声音平淡得像在讨论天气,“有事请讲,我时间不多。”
“颂宜……”许津南喉头干涩,这个曾经亲昵的称呼如今吐出来,只显得突兀又可笑。
他看到她几不可察地蹙了下眉,连忙改口,“褚大人他,可安好些了?”
“托陛下洪福,太医署尽力,暂无性命之忧。”周颂宜的回答简短至极,客气而疏离。
许津南被她这副公事公办的态度刺得心中一阵锐痛。他上前半步,急切地,甚至带着点孤注一掷的恳切:
“我知道……我知道现在说这些不合时宜,你或许觉得我无耻。
但我……我夜不能寐。
看到褚大人遭遇如此毒手,我既痛心,又后怕。
颂宜,过往种种,皆是我许津南猪油蒙了心,是我眼瞎心盲,错信小人,辜负了你……”
他的话语因为激动而有些混乱,眼神紧紧锁着周颂宜,试图从她冰冷的脸上找出一丝裂痕,一丝动容。
“如今我看清了,玉蕊是何种人,那蛮族公主是何等蛇蝎心肠,二王爷更是视人命如草芥的豺狼!
唯有你,唯有你周颂宜,始终如明月在天,光华皎洁,仁心济世……”
“许世子。”周颂宜打断了他,声音不高,却像一把薄而利的刀,瞬间割断了他所有未尽的倾诉。
她的眼神平静无波,清晰地映出他此刻有些狼狈的模样。
“旧事不必重提,我早已放下,也请世子放下。”她的话语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却字字清晰,划下不可逾越的界限。
“我如今是褚景彦的未婚妻,他的安康是我唯一的牵挂。
若无其他要事,世子请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