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如同溪水,在锦城南城这个小小的院落里静静流淌。有了张南竹这个神通广大的哥哥暗中相助,加上百花自己的勤劳灵巧,他们的生活虽然依旧清贫,却不再有冻饿之忧,反而透着一股踏实温暖的生机。
百花的气色一天比一天好,原本蜡黄的小脸渐渐有了红润,干枯的头发也显出些黑亮的光泽。她跟着张南竹学习的那些粗浅的强身法门很有效果,身子骨不再像以前那样弱不禁风,偶尔帮着哥哥打理花圃、做些家务,也不再轻易气喘吁吁。
张南竹很满意眼前的状态。看着妹妹一天天健康起来,脸上笑容也多了,他觉得这比自己在山上琢磨出什么新奇的懒人法术还要有成就感。他甚至开始觉得,就这么在锦城住下去,守着这个小院,看着百花长大,似乎也不错。
然而,平静的湖面下,总有暗流涌动。
这天,张南竹带着百花去市集售卖她新绣好的几方帕子。百花的绣工在张南竹的指点下进步神速,绣出的花样灵动别致,很受一些大姑娘小媳妇的喜爱,往往能卖个不错的价钱。
卖完帕子,兄妹二人买了些米面蔬菜,正高高兴兴的往回走。穿过一条繁华的街道时,百花的脚步却慢了下来,目光被街角的情形吸引了过去。
那里蜷缩着两个衣衫褴褛、满面污垢的小女孩,看起来比百花还要小一些。她们瑟瑟发抖的挤在一起,面前放着一个破碗,向过往的行人伸出枯瘦的小手,眼神麻木而空洞。一个醉醺醺的汉子走过,非但没给钱,还厌恶地踢翻了她们的破碗,骂骂咧咧地走开了。那两个女孩吓得浑身一颤,连哭都不敢哭出声,只是默默地去捡拾散落在地上的、寥寥无几的铜板。
百花看着这一幕,拿着刚买米粮的小手不自觉地攥紧了。她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眼里有一种感同身受的悲凉。
曾几何时,她也是她们中的一员,甚至比她们更惨,连个乞讨的破碗都没有,只能靠着卖几朵野花,在欺凌和白眼间艰难求生。如果不是遇到了哥哥……
张南竹也看到了那边的景象,他皱了皱眉,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但他毕竟经历过更多,知道这世间苦难太多,凭他一人之力,根本管不过来。他轻轻拉了拉百花的衣袖:“百花,走吧。”
百花却像是没听见,依旧怔怔地看着那两个女孩。看着她们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样子,看着她们眼中那与她曾经如出一辙的绝望和麻木。
一股强烈的情绪在她心中翻涌。
她想起了自己被地痞欺负抢走铜板时的无助,想起了哥哥如同天神下凡般出现救下她的那一刻,想起了那个虽然破旧却温暖的小院,想起了哥哥教她强身、教她刺绣时耐心的样子……
她拥有的不多,但比起这些依旧在泥泞中挣扎的女孩,她简直就像是活在云端。
一种从未有过的的念头,在她心中萌生出来。
她转过头看向张南竹。
“哥……”她的声音有些发颤,却异常清晰,“我……我有一个想法。”
张南竹看着她异常郑重的神色,不由得也认真起来:“你说。”
百花伸手指着街角那两个依旧在捡拾铜板的流浪女孩,又仿佛透过她们,看到了更多像她们一样无家可归、受人欺凌的女子。
“哥,我看到她们……就像看到了以前的我自己。”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我们有这个小院子,能吃饱穿暖,不用被人欺负……可是她们没有。”
她直视着张南竹的眼睛,那双曾经充满绝望的眼睛,此刻却燃烧着一种纯净而炽热的愿望:
“哥,我想有个地方,能让所有没家的姐姐妹妹都不被欺负!”
张南竹愣住了,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眼前这个瘦小的妹妹。他原以为百花只是心生怜悯,想给那两个女孩一点吃的或者几个铜板,却万万没想到,她心中萌生的,竟是如此宏大而纯粹的愿望!
一个能让所有无家可归的女子都不被欺负的地方?
这需要多大的力量?多大的庇护?
张南竹下意识地就想说“这太难了”、“我们做不到”,但当他看到百花眼中那近乎虔诚的期盼时,那些否定的话便堵在了喉咙里。
他想起了师父关于守护的教导,想起了那枚滚烫的鸡蛋,想起了自己享受被百花依赖时的那种满足感……
如果,能将这种守护,扩大一点点呢?
不是守护一个人,而是守护一群像百花一样,曾经或正在黑暗中挣扎的人?
这个念头一旦产生,便如同野火般蔓延开来。
他的大脑开始飞速运转,思考着如何实现这个看似不可能的愿望。需要地方,需要资金,需要力量,需要规矩……不是一个简单的收容所,而应该是一个能让她们依靠自己活下去、获得尊严的地方……
一个名字,伴随着一个模糊却逐渐清晰的构想,骤然出现在他的脑海——
那里应该有盛开的百花,每一朵都不一样,却都能找到自己绽放的方式。那里应该是一个庇护所,一个能让她们学习技艺、安身立命、互相扶持的……阁。
百花阁的雏形,在张南竹脑中浮现。
他看着百花,看着她那双充满了希冀的眼睛,忽然笑了,那笑容里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认真和担当。
他轻轻拍了拍百花的头:
“好,哥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