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商队同行数日,张南竹渐渐习惯了这种被尊称为“仙长”的日子,虽然那枚鸡蛋带来的触动依旧留在他心底,但少年心性,终究容易被新鲜感和虚荣心占据上风。黑皇更是彻底融入了“灵兽大人”的角色,整天在商队里招摇过市,享受着众人的投喂和奉承。
这日傍晚,商队在一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郊野岭扎营。篝火燃起,炊烟袅袅,众人围坐吃饭,气氛还算轻松。钱管事特意将最好的位置和食物留给张南竹和黑皇。
夜色渐深,旷野中风声呼啸,夹杂着不知名野兽的嚎叫,显得有几分瘆人。商队安排了护卫轮流守夜,但大多人经过一天奔波,很快便沉沉睡去。
张南竹躺在专门为他搭建的小帐篷里,却没有立刻入睡。他如今的灵觉远超常人,隐隐感觉到,这片地域的灵气流动有些异常,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腥煞之气。
“小黑,”他低声对趴在帐篷口打盹的黑皇道,“你觉不觉得,这地方有点不对劲?”
黑皇睡得迷迷糊糊,嘟囔着:“有啥不对的?别疑神疑鬼的,赶紧睡,明天还得赶路呢……”话没说完,鼾声又起。
张南竹皱了皱眉,没有再多说,只是暗自留了分小心,运转体内灵力,保持着警惕。
果然,到了后半夜,营地周围突然刮起一阵阴冷的旋风,吹得篝火明灭不定!一股令人作呕的腥气伴随着强大的妖气席卷而来!
“嗷——!”
一声非人非兽的尖锐嘶吼划破夜空,震得人耳膜生疼!
守夜的护卫惊恐的大叫起来,沉睡的人们也被惊醒,慌乱地抓起身边的武器或棍棒。
只见营地外围的黑暗中,亮起了两盏幽绿色的、如同鬼火般的巨大灯笼!那是一只体型堪比小山的狰狞精怪!它形似蜥蜴,却长着三个如同毒蛇般的头颅,浑身覆盖着厚厚的鳞甲,六只幽绿的眼睛死死盯住营地,充满了贪婪与暴戾!它周身散发出的妖气,远比之前那些山匪强悍百倍不止!
“妖……妖怪啊!”有胆小的伙计吓得腿软,一屁股坐在地上。
钱管事也是面无人色,浑身发抖,下意识的就看向张南竹的帐篷:“仙……仙长!”
黑皇被那声嘶吼和浓郁的妖气彻底吓醒了,它“妈呀”一声,也顾不上什么“灵兽大人”的威严了,连忙钻到张南竹身后,把大脑袋埋在他背后,瑟瑟发抖,破锣嗓子都带上了哭腔:“小子!这……这家伙看起来不好惹啊!要不……咱们风紧扯呼?”
张南竹此刻也是心头一紧!这精怪的气息,远不是他现在的修为能正面抗衡的!他之前对付山匪、求雨治病,靠的都是取巧和对灵力的精妙运用,真正硬碰硬的生死搏杀,他几乎毫无经验!
那三头蜥蜴精怪显然将整个商队视为了盘中餐,它中间的头颅张开血盆大口,一股带着强烈腐蚀性的毒液朝着人群最密集处喷射而来!
“小心!”张南竹来不及多想,踏前一步,双手快速结印,体内灵力疯狂涌出,在身前布下了一道金光护身咒!这是他目前掌握的最强防御法术之一!
“嗤——!”
毒液撞在金光屏障上,发出刺耳的腐蚀声,金色的光芒剧烈晃动,明灭不定,显然支撑得极为勉强!张南竹感觉体内灵力如同开闸洪水般倾泻而出,脸色变得苍白!
“挡……挡住了?”商队众人又惊又喜,但看到张南竹那吃力的样子,心又提到了嗓子眼。
那精怪见一击未果,另外两个头颅也发出愤怒的嘶吼,庞大的身躯迅速向前冲锋,地面都在颤抖,眼看就要用蛮力撞碎那摇摇欲坠的金光屏障!
张南竹咬紧牙关,知道光靠防御不行了。
忽然,夜空中仿佛有一道无形的、极致锋锐的气息,如同九天之上垂落的冰线,悄无声息地一闪而过!
没有光芒,没有声音,甚至没有任何灵力波动泄露。
但那头正咆哮着冲锋的三头蜥蜴精怪,六个幽绿的眼眸中,却骤然爆发出极致的恐惧!它那庞大的身躯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砸中,猛地一僵,冲锋的势头戛然而止!
它仿佛感受到了某种源自生命层次的无上威严,以及一股足以将它湮灭的恐怖杀意!
“呜……”
它发出一声充满了惊惧与不解的低沉呜咽,三个头颅畏惧地缩了缩,再也不敢看营地一眼,慌忙调转方向,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狼狈不堪地窜入黑暗之中,几个起落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弥漫的妖气和腥臭也迅速退去。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太诡异。
从精怪出现,到张南竹勉强抵挡,再到精怪莫名惊走,不过短短十几次呼吸的时间。
商队众人面面相觑,不明所以。钱管事擦了把冷汗,颤声道:“是……是仙长神威,惊走了那妖物?”
张南竹站在原地,眼神中却充满了疑惑。
他刚才……好像什么都没做啊?那精怪怎么就跑了?还跑得那么狼狈,像是……被什么东西吓破了胆?
他抬起头,望向那片繁星点点的夜空。夜风吹拂,带着旷野的凉意,似乎与平时并无不同。
但张南竹那远超常人的灵觉,却捕捉到了一丝极其隐晦、几乎难以察觉的、熟悉的气息残留。那气息……带着点酒味,还有点邋遢随意的味道,却又蕴含着一种他从未在师父身上感受到过的、如同藏锋于鞘般的极致锐利!
是……剑气?
张南竹愣了片刻,随即,嘴角不由自主的微微勾起。
他望着那片看似空无一物的夜空,仿佛能看到一个邋里邋遢的老道士,正躲在云层后面,一边抠着脚丫,一边暗中观察。
心中的后怕和紧张渐渐平息,一股暖流悄然涌上心头,驱散了夜风的寒意。
他低声嘟囔了一句,声音里带着一丝依赖和释然:
“死老头,还算有点良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