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频接通的那一瞬间，江辰的心脏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屏幕那端的沈星辞似乎是在家里，背景是简约而富有设计感的深色墙壁，光线柔和，将他轮廓分明的脸庞映照得少了几分平日的冷峻，多了几分居家的慵懒。
他穿着简单的深色家居服，领口微敞，手里还拿着一个玻璃杯，里面晃动着琥珀色的液体。
而江辰自己，刚洗完澡，头发还没完全擦干，水珠顺着发梢滴落在颈窝，带来冰凉的触感。
他只穿了件最普通的棉质睡衣，扣子扣得一丝不苟，却莫名觉得在沈星辞的目光下无所遁形。
“沈……沈总？”他下意识地又喊了一声，手指紧张地揪住了身下的床单。
沈星辞的目光透过屏幕，在他脸上细细逡巡，最后落在他因为紧张而微微抿起的唇上。
“没什么事。”沈星辞重复了一遍，声音透过电流传来，低沉而富有磁性，敲打着江辰的耳膜，“只是想看看，我那位‘匿名’的帮助，有没有让某个小笨蛋，真的轻松一点。”
轰——！
江辰的大脑一片空白，血液轰然涌上头顶，脸颊、耳朵、脖颈瞬间红透，像熟透的虾子。
他……他承认了！
他就这样轻描淡写地，在视频通话里，承认了！
那个盘旋在江辰心头多日，让他感激、困惑、又隐隐期待的猜测，此刻被当事人用这种近乎随意的方式证实，带来的冲击力是毁灭性的。
“真……真的是您……”江辰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眼眶迅速泛红，水汽弥漫上来，视线变得模糊。
巨大的感激和一种汹涌的情感堵在他的胸口，让他几乎窒息，“为什么……您为什么要……”
为什么要帮我？为什么要用这种匿名的方式？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后面的话他问不出口，只能睁着一双湿漉漉的桃花眼，无助地看着屏幕里的男人。
他喜欢看江辰因他而情绪失控的模样，这让他感觉自己是特殊的，是能牢牢掌控这个小家伙一切情绪的人。
“没有为什么。我想帮，便帮了。”
他晃了晃手中的酒杯，冰块撞击杯壁发出清脆的声响：“而且，我说过，我希望看到你轻松起来。”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江辰泛红的眼尾，“现在，感觉轻松些了吗？”
江辰用力地点着头，眼泪终于控制不住地滑落下来。
他慌忙用手背去擦，却越擦越多。
这几个月的压力、惶恐、无助，在这一刻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谢谢……谢谢您……沈总……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报答您……”他哽咽着，语无伦次。
“报答？”沈星辞轻轻笑了一声，那笑声透过听筒，搔刮着江辰的心尖，“你想怎么报答？”
江辰愣住了。
是啊，他怎么报答？那可是足以覆盖父亲一年治疗费用的巨款！他拿什么还？他现在的一切，几乎都是沈星辞给的。
看着他茫然又无措的样子，沈星辞眼底的笑意加深，他向前倾了倾身，屏幕上的俊脸放大。
“如果想不到……那就先欠着。”
先欠着？
欠什么？怎么欠？
江辰的心脏狂跳起来，某种预感让他浑身发烫，连脚趾都蜷缩起来。
“不过，”沈星辞话锋一转，语气恢复了之前的平静，“现在，先把眼泪擦干净。”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温柔命令：“我不喜欢看到你哭。”
江辰下意识地用手背用力抹了把脸，努力止住哭泣，只是鼻尖还红红的，眼眶里含着水光，看起来可怜又可爱。
“这才乖。”沈星辞似乎满意了，他靠回沙发背，换了个更舒适的姿势，“说说，你父亲手术之后，情况怎么样？”
话题的转换让江辰稍稍从那种极致的情绪冲击中缓过神来。
他吸了吸鼻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稳下来，将父亲术后恢复良好的情况详细地说了一遍。
沈星辞安静地听着，偶尔“嗯”一声，表示在听。
这种平常的对话，发生在刚刚经历了那样石破天惊的坦白之后，显得格外诡异，却又奇异地安抚了江辰激动的情绪。
仿佛他们之间，本就应该如此。
“……医生说，如果恢复顺利，后续配合靶向治疗，有很大希望能控制住病情。”江辰最后总结道，声音里带着劫后余生的轻颤和希望。
“很好。”沈星辞点了点头，目光温和地看着他，“那你呢？”
“我？”江辰一愣。
“你肩膀上的担子卸下了一大半，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沈星辞问道，“只是安心在我这里做个助理，还是……有别的想法？”
他的问题看似随意，却再次精准地戳中了江辰的心思。
父亲的医药费解决了，压在他心头最紧迫的危机解除，他确实开始思考未来。
难道要一直待在“夜色密语”做助理吗？
虽然沈星辞对他很好，这里的工作也让他学到了很多，但内心深处，那个曾经作为江氏继承人所受的教育和野心，并未完全泯灭。
他张了张嘴，有些犹豫该不该在沈星辞面前表露这些。
“说实话。”沈星辞看穿了他的犹豫，淡淡道，“在我面前，不用隐藏任何想法。”
他的语气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力量。江辰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说道：“我……我想能尽快把欠您的钱还上。然后……如果有机会，我还是想……做点自己的事情。”
他说得有些含糊，但沈星辞听懂了。
这个小少爷，骨子里的骄傲和韧性，从未消失。
“还钱不急。”沈星辞呷了一口酒，语气从容，“至于做自己的事情……‘夜色密语’还不够你发挥？”
江辰连忙摇头：“不是的！沈总，我在公司学到了很多，我很感激……”
“那就先安心待着。”沈星辞打断他，目光深邃，“‘夜色密语’的发展空间，比你想象的要大。把你过去学的东西，用在这里，同样是在做你‘自己的事情’。”
他顿了顿，看着江辰似懂非懂的眼神，补充道：“等你真正能独当一面的时候，我不会拦着你。”
这句话像是一颗定心丸，又像是一个承诺。
江辰的心跳再次加速，他怔怔地看着屏幕里的沈星辞，一种被理解的感觉油然而生。
“我……我会努力的！沈总！”他用力点头，眼神重新变得坚定而明亮。
沈星辞看着他眼中燃起的斗志，嘴角满意地勾起。
这才是他看中的人应该有的样子。
“好了，时间不早了。”沈星辞看了一眼窗外浓重的夜色，结束了这次视频通话，“早点休息，明天别迟到。”
“是！沈总晚安！”江辰连忙道。
视频挂断，屏幕暗了下去。
江辰却依旧保持着握着手机的姿势，久久无法回神。
房间里一片寂静，只有他自己过快的心跳声在耳边轰鸣。
沈星辞承认了匿名捐赠。
沈星辞说“先欠着”。
沈星辞让他安心待在“夜色密语”，并对他寄予厚望。
沈星辞……对他，到底抱着怎样的心思？
那个“先欠着”，像是一个甜蜜而危险的陷阱，诱惑着他一步步深入。
而他发现，自己似乎……并不想抗拒。
他躺倒在床上，用被子蒙住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