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后大婚已过三载，大晏朝政在萧璟冉与沈星辞的共同努力下，呈现出国泰民安的盛世景象。
朝堂之上，再无人对沈皇后的身份与理政之权有所非议，毕竟实实在在的政绩胜过千言万语。
然而，这日早朝后，萧璟冉却显得有些心事重重。
他挥退左右，独自靠在沈星辞怀里，把玩着对方骨节分明的手指，半晌不语。
“陛下有心事？”沈星辞放下手中的奏折，低头看他。
如今的萧璟冉，在他面前越发像个孩子，情绪都写在脸上。
萧璟冉叹了口气，翻了个身，将脸埋在他腹部，声音闷闷的：“今日礼部那老顽固，又上折子絮叨什么‘国本’之事了。”
沈星辞眸光微动，了然。
所谓“国本”，便是立储。
他们二人皆为男子，自然无法孕育子嗣。
这几年，因他皇后之位稳固，朝臣们不敢明言，但私下里，关于过继宗室子以立储的议论，从未停歇。
“陛下如何想？”沈星辞的声音依旧平稳，听不出喜怒。
“朕不想！”萧璟冉猛地抬起头，桃花眼里带着烦躁，“那些宗室子，要么蠢笨如猪，要么心思狡诈，朕一个都看不上！这江山，是朕与你一同治理的，凭什么要交给那些不相干的人？”
他抓住沈星辞的手，委屈又执拗：“星辞，朕只要你。有没有孩子，朕不在乎。”
沈星辞看着他眼底的不安，心中软成一片。
他何尝不知，萧璟冉并非真的完全不在乎子嗣，他只是更在乎自己的感受，怕因此事惹他难过。
他反手握住萧璟冉的手，轻轻摩挲着：“臣亦不在乎世俗香火。只是……陛下可曾想过，若有一日，你我垂垂老矣，这偌大江山，该托付于何人？总要有个承欢膝下的晚辈，这深宫，才不至于太过冷清。”
萧璟冉怔住了。
他从未想得那么远，但沈星辞的话，却像一颗石子投入心湖，漾开圈圈涟漪。
承欢膝下……他似乎，并不排斥那样的场景。
“可是……”他还有些犹豫。
“陛下，”沈星辞俯身，在他唇上落下一个轻柔的吻，“若遇有缘的孩子，收养一个，亦无不可。只要是陛下与臣共同的选择。”
这话如同定心丸，萧璟冉眼中的烦躁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跃跃欲试的好奇。
“那……我们要找个什么样的孩子？”
————
机会来得比想象中更快。
半月后，边境传来急报，一伙流寇袭击了边境小镇，守军虽及时剿灭流寇，但镇子受损严重，伤亡颇多。
沈星辞代萧璟冉批阅奏折时，注意到了附在军报后的一份阵亡将士及罹难百姓名录。
他的目光在其中一行停顿了片刻。
“女童，无名，约三岁。父：斥候队正沈川（阵亡），母：陈氏（罹难）。全族尽殁，暂无亲眷认领。”
沈川。
沈星辞记得这个名字。
一个沉默寡言却极其出色的斥候，曾在围场之变时，为他提供过重要情报。
竟是他的遗孤。
他拿着那份名录，去寻正在御花园逗弄新进贡的波斯猫的萧璟冉。
萧璟冉听完，放下怀里雪白的猫儿，接过名录看了看，又抬头看向沈星辞：“你……想收养她？”
沈星辞目光沉静：“沈川于国有功，于臣有助。其女孤苦无依，臣……不忍。”
萧璟冉没有说话，只是走到他身边，握住他的手。
他了解沈星辞，这人外表冷清，内心却极重情义。
他既开了口，便是真的动了恻隐之心。
“那就接她回来吧。”萧璟冉说道，“朕倒要看看，是什么样的娃娃，能让我们铁石心肠的皇后殿下动了凡心。”
圣旨很快下达边境。
十日后，一辆风尘仆仆的马车，在精锐护卫的护送下，驶入了寂静森严的皇宫。
坤宁宫内，萧璟冉难得有些紧张，扯了扯沈星辞的袖子：“她会不会怕生？会不会哭？朕……朕还没哄过孩子。”
沈星辞倒是镇定，只是紧握着的手泄露了一丝情绪：“陛下稍安，臣在。”
宫人引着一个瘦小的身影走了进来。
那孩子穿着一身明显不合身的粗布衣裳，洗得发白，小脸脏兮兮的，唯有一双眼睛，又大又黑，像受惊的小鹿，怯生生地看着殿内金碧辉煌的装饰，以及那两个好看得不像真人的“大人”。
她手里紧紧攥着一个已经看不出颜色的破烂布老虎，那是她唯一从火海中抢出来的东西。
“跪下，快给陛下和皇后殿下磕头。”引路的嬷嬷小声催促。
孩子吓得一哆嗦，腿一软就要跪下，却被一股温和的力量托住。
沈星辞不知何时已蹲下身，与她平视。
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柔和：“不必跪。你叫什么名字？”
孩子看着他，大眼睛里充满了恐惧和茫然，摇了摇头。
她似乎还不太会说话。
萧璟冉也凑了过来，学着沈星辞的样子蹲下，好奇地打量着她。
他伸出手，想摸摸她的头，那孩子却猛地向后一缩，将布老虎抱得更紧，眼中瞬间蓄满了泪水。
萧璟冉的手僵在半空，有些无措地看向沈星辞。
沈星辞对他微微摇头，示意他不要急。
他从袖中取出一块干净的手帕，替她擦去脸上的污渍。
他的动作很轻，很缓，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温柔。
孩子起初还有些僵硬，但或许是那手帕的气息让她感到安心，她竟然没有躲闪。
污渍擦去，露出一张白皙清秀的小脸，只是过于瘦弱，显得眼睛更大。
“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沈星辞看着她，声音低沉而清晰，“我是沈星辞，他是萧璟冉。我们会照顾你。”
孩子似懂非懂地看着他，又看了看旁边那个同样好看，但眼神更跳脱的萧璟冉，小手无意识地攥紧了沈星辞还未收回的衣袖一角。
这一个微小的依赖动作，让沈星辞的心瞬间软化。
他伸出手，小心地，将她连同那个破旧的布老虎一起，抱了起来。
孩子身体很轻。
她似乎有些不适应，但没有挣扎，只是将小脸埋进了沈星辞的颈窝。
萧璟冉看着这一幕，心中那点因为孩子怕生而产生的挫败感瞬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暖融融的感觉。
他凑过去，用手指极轻地戳了戳孩子露出来的脸颊。
“喂，小不点，以后朕……咳，我就是你爹爹了！”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和蔼可亲。
孩子从沈星辞颈窝里抬起一点头，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偷偷瞄了他一眼，又迅速埋了回去。
沈星辞看着萧璟冉那副想靠近又不知如何是好的模样，眼底泛起一丝极淡的笑意。
“她似乎，更怕你一些。”他低声道。
萧璟冉：“……”
感觉有被冒犯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