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秋霞静静地看着激动的兄长,等他停下脚步,才轻声道。
“哥哥,你教我射箭时说过,认准的靶心,就要全力以赴。
现在首领就是我认准的靶心,况且论武艺除了那些隐世的泰山北斗,谁能胜过他?
论财力,他是曾经的河北首富,又有几人能比?论才气,远的不说,就是咱们梁山现有的文人,谁人可比?论样貌,他更是天神之姿,不输潘安。
要钱有钱,要武力有武力,要样貌有样貌,要武艺有武艺,这样完美的人,你说让我去哪里去找?”
庞万春愣住了。
月光下,妹妹的眼中闪烁着一种他从未见过的光芒,不是少女的懵懂痴恋,而是清醒的、坚定的选择。
“你……当真要如此?”
他的声音低了下来。
庞秋霞点头:“我跟哥哥一直在外奔波,从南至北,见过的人无数,平心而论到目前为止,哥哥可发现一个比首领更优秀的人?
如果今后首领真到了那个高度,到那时我们会差吗?我们庞家会差吗?倒时我们不仅是开国功臣,还是皇亲国戚,谁人可比?”
庞万春浑身一震,不得不说妹妹想的要比自己长远。
但抛开卢俊义妻妾的问题,确实卢俊义完美的无可挑剔。
庞万春长叹一声,拾起地上的长弓,手指抚过弓弦。
“你可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你如果真嫁过去,那你就是小五,或者小六,终将是名不正言不顺。
这就像是射出的箭,那就是开弓没有回头箭。”
“我知道。”庞秋霞的声音依然平静,“但我更知道,若因畏惧而退缩,此生将永无幸福。”
庞万春沉默良久,忽然拉弓搭箭,对准三十步外的箭靶。
“嗖”的一声,箭矢离弦,正中红心。
“我若不同意呢?”他背对着妹妹,声音低沉。
庞秋霞走到箭靶前,费力地拔出那支深嵌入靶心的箭,双手捧回哥哥面前。
“那我便等,等到哥哥明白,我的心如同这支箭,既已离弦,绝不回头。”
庞万春接过箭,发现妹妹的掌心被箭羽划出了一道血痕。
他心中一痛,终于松了口气:“首领……他可知道你的心意吗?”
庞秋霞轻轻摇头,脸上泛起一抹红晕:“我会在相亲大会上和首领阐明心意。”
“傻丫头。”
庞万春摇头苦笑,“首领,如果当面拒绝你,这岂不是更苦?”
“苦乐都是我自己的选择。”庞秋霞微微一笑,“我只求哥哥不阻挠我接近他,至于他是否接纳,那是上天注定。”
庞万春望着手中的箭,又望向妹妹坚定的面庞,忽然想起多年前自己执意要娶那个农家女为妻时,不也是这般不顾一切吗?
虽然后来妻子病故,但那几年的幸福,确实值得用一切去换。
“此事……若首领答应,我又如何拒绝?”
庞万春终于松了口,但心中还是难免担心,庞秋霞可是他现在唯一的亲人,她如果受了委屈,那最后最伤心的还不是他。
庞秋霞眼中顿时盈满泪水,扑入哥哥怀中:“谢谢哥哥!”
庞万春轻拍妹妹的背,目光却越过她的肩头,望向首领居住的方向,眼神复杂。
一方是首领,一方是自己妹妹,他夹在中间也许是最难的那个。
如果卢俊义同意,对自己妹妹也一视同仁,他自然就会心里踏实,但是如果卢俊义拒绝,妹妹伤心,他到时真不知该如何去想。
夜风中,弓弦轻轻震颤,似在应和着庞万春不为人知的心事。
庞秋霞搞定了自己的哥哥,现在是心心念念的等着相亲大会的到来。
次日的梁山泊,桃花灼灼,柳浪闻莺。
八百里水波载着画舫楼船,桅杆上“卢”字旗与“梁山义军”旗在风中交叠。
自卢俊义掌管梁山以来,这支纵横河朔的义军已开疆两载——东至耽罗,北抵高丽,远跨重洋收东瀛,梁山义军的汉家儿郎足迹,竟比盛唐时走得更远。
卢俊义站在聚义厅前,看着书信随信鸽飞往四方。
这位枪棒无双的河北玉麒麟,如今眉间深锁的却是弟兄们的终身大事。
信中有言:“凡汉家女子,不论居於中原故土,还是耽罗、高丽、东瀛新附之地,年十六以上未嫁者,皆可赴会。”
消息如春风过海,吹皱一池春水。
耽罗的汉家女儿,牵着矮马走过火山岩垒成的石墙。
她们的家人多是随军落户的华夏各地难民,也有那随军远征而来的落户之人。
此刻正将红绸系在柑橘树上——这是海岛独有的祈福。
姑娘们耳垂上的珍珠闪着温润的光,那是采珠人在济州岛海域捞得的聘礼,今日打扮的光鲜,只为到时候把最美的一面展示出去。
高丽开京的深宅里,几个穿着襦裙的官家小姐偷偷拆阅书信。
她们祖上虽是高丽贵族,族谱里却藏着汉人血脉,如今高丽已成华夏的疆土,更是被李昭宁收罗到一起,一起弘扬汉家文化。
绣楼里第一次传出关于“自由择婿”的窃窃私语。
金家小姐在妆奁底层取出支点翠簪子——这是当初祖母从汴梁带来的嫁妆。
东瀛博多港的夏坊之间,汉话与倭语交织如歌。
那些经营海运的汉商女儿们,站在堆满丝绸与倭刀的货栈前远眺。
她们见过浪人劫掠,也见过梁山战船如何踏平东瀛六十八国的倭人。
林姓茶商的独女轻轻抚琴,弦间流出《诗经》的调子,这是父亲坚持要她学会的汉家礼乐。
八月时节,梁山脚下突然热闹起来。
水泊渡口泊着各式舟船:高丽的青雀舫绘着仙鹤,耽罗的橘帆船飘着果香,还有东瀛来的朱漆唐船,桅杆上系着驱邪的纸垂。
各地口音的汉家女子们戴着帷帽,在侍女搀扶下登岸。
她们走过新栽的樱花林,看见校场上竖着各色旗帜。
梁山汉子当然也要展示自己最硬朗的一面。
梁山义军总教头王进,此时正率领着枪棒队,在金沙滩前表演破阵枪;浪里白跳张顺的水军寨外,龙舟竞渡激起阵阵喝彩。
汉子们那铿锵有力的喊声,震破云霄,更是震的一个个妙龄少女春心荡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