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潮溃散,海天复清。
潮汐阁内外却弥漫着一种劫后余生的激昂与忙碌。弟子们一边修复着大战中略有损耗的阵法节点,一边兴奋地谈论着方才林守那宛若神迹的出手,眼神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信心与凝聚力。
水无涯妥善安排各项善后事宜,将林守请回潮音殿奉茶,感激之情溢于言表。然而林守只是略坐片刻,便起身道:“星漪初定,经此一战,虽有余威震慑,但其体内星魂感应天地气机变化,或有不稳,我去看看。”
水无涯连忙称是,心中更是感佩前辈思虑周详。
林守来到星漪居住的精致小楼,水静姝正轻声哼着歌谣,哄着有些不安的小家伙。星漪似乎确实受到了远方激烈能量波动的影响,虽未哭闹,但那双星辰眸子里少了平日的灵动,多了些许躁动,周身星辉也比往常活跃,不受控制地微微闪烁。
见到林守进来,星漪立刻伸出小手,带着哭音喊道:“爹爹……怕……”
林守将她接过,一股温和醇厚的本源星辰之力缓缓渡入。星漪感受到那同源而更显浩瀚的力量,如同漂泊的小舟回到了宁静的港湾,立刻安静下来,小脑袋埋在他颈窝,贪婪地汲取着那令人安心的气息,周身躁动的星辉也渐渐平复。
“前辈,星漪她……”水静姝担忧道。
“无妨,灵觉敏锐,感应外邪,本能反应。”林守轻轻拍着星漪的背,走到窗边,望着窗外逐渐恢复平静、星光点点的海面,“她身负太初星魂,与周天星辰交感远超常人。魔气滔天,星辰亦会蒙尘,她有所感应实属正常。”
他低头看着怀中渐渐恢复平静,甚至开始好奇拨弄他衣襟上细微星纹的小家伙,心中微动。星漪的根基乃是天地间最本源的星辰之力,但其肉身与神魂尚是稚子,如同怀揣重宝的婴儿。仅仅依靠外力的温养与疏导,终究是治标不治本。如今魔劫已显,未来风波难定,需得让她早日拥有一些自保与调节的根基。
“静姝长老,取‘空明玉’与‘无根水’来。”林守吩咐道。
水静姝虽不明所以,但立刻依言取来。空明玉能宁心静气,辅助感知;无根水乃清晨未落地的露水,纯净无瑕。
林守让水静姝将星漪抱坐在柔软的蒲团上,自己则于其对面盘膝坐下。他指尖牵引,空明玉悬浮于星漪头顶,洒下清辉,稳定其心神;又以无根水凌空勾勒出数个玄奥的符文,轻轻点在小家伙的眉心、心口、丹田等处。
星漪好奇地看着林守的动作,不哭不闹,那双星辰般的眸子倒映着符文的光华,显得格外专注。
“星漪,”林守的声音温和而清晰,带着一种直透神魂的力量,“静心,感受你体内的光。”
他并未传授任何复杂的法诀,以星漪如今的年纪与神魂强度,也根本无法理解。他所做的,是以自身神念为引,以空明玉和无根水为媒介,引导星漪去“感受”她体内那与生俱来的太初星魂之力。
这不是修炼,而是最本源的“认知”。
在林守的引导下,星漪渐渐闭上了眼睛。她仿佛“看”到了自己身体内部,那是一片无垠的、闪烁着无数细碎光点的星空。那些光点原本有些杂乱地飞舞着,但在林守那温和力量的安抚与梳理下,开始缓缓地、按照某种自然而玄妙的轨迹流动起来,如同夜空中缓慢旋转的星河。
一种温暖、舒适、充满力量的感觉油然而生。星漪的小脸上不自觉地露出了恬静而愉悦的笑容,周身流淌的星辉变得异常温顺、和谐,与她呼吸的频率完美同步。
她在林守的引导下,第一次真正地、“主动”地接触并感受到了自己力量的存在,尽管这“主动”还处于无意识的层面。
水静姝在一旁屏息看着,她能感觉到,星漪身上的气息正在发生一种微妙而深刻的变化。不再是之前那种纯粹依靠林守力量压制和疏导的平衡,而是开始从内部滋生出一丝微弱的、却属于她自己的“掌控感”。
这个过程持续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
当林守收回神念,空明玉与无根水符文也悄然散去时,星漪缓缓睁开了眼睛。那双星辰眸子里,少了几分懵懂,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清澈与灵动。她看了看自己的小手,心念微动,一丝微弱的星辉便如同听话的萤火虫,在她指尖萦绕、跳跃。
她抬起头,看向林守,甜甜地笑了,这次的笑容里,除了依赖,似乎还多了一丝细微的、名为“理解”的灵光。
“爹爹……亮亮……”她挥舞着带着星辉的小手,似乎在分享自己的新发现。
林守眼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欣慰。铸基已成,虽只是最初步的“认知”,却为她未来的道路,打下了坚实而无可替代的第一块基石。
他轻轻握住她挥舞的小手,将那缕跳动的星辉纳入掌心,温声道:“嗯,很亮。”
窗外,夜色正浓,星河浩瀚。楼内,稚子初识己道,星辉满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