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星死寂,寒风如刀,卷起星辰尘埃,呜咽着掠过残破的废墟。
林守立足于此,神识如细密的网,谨慎地向四周铺散开去。脚下大地传来冰冷坚硬的触感,混合着金属与岩石的碎屑,灵性尽失,只余下万古不化的苍凉。远处那层微光闪烁的结界,如同黑夜中最后一盏将熄的油灯,顽强却脆弱。
星玉灵雀盘旋于低空,翎羽间星辉自然流淌,驱散着试图侵染过来的淡淡死气。它不时发出清越的鸣叫,以自身灵觉为林守警示着周遭环境细微的能量流动。
此地绝非善地,那看似平静的废墟之下,或许隐藏着未知的凶险。但那一丝灵韵波动,却是这死寂绝域中唯一的异常,亦是唯一可能存在的线索与机缘。
林守步履沉稳,向着结界光膜所在的核心区域行去。所过之处,尽是崩毁的殿宇基座、断裂的玉柱、以及早已风化成奇形怪状的残破法器碎片。从这些遗迹的规模与散落的些许纹路来看,此地昔日绝非寻常宗门,其建筑格局宏大,隐约透着某种契合星辰运转的玄奥之理,与那古修星舰的风格有几分遥相呼应之感。
越靠近核心,地面的残骸中开始出现一些散落的枯骨。骨骼莹白,历经万古而未彻底风化,显是主人生前修为不凡。但大多骨骼残缺不全,其上留有凌厉的爪痕、啃噬印记,或是被某种恐怖力量震碎的裂痕,无声诉说着当年此地曾爆发的惨烈战事。
死气于此地也愈发浓郁,甚至凝聚成淡淡的灰雾,缭绕在断壁残垣之间,阴冷刺骨。那层结界光膜的光芒也显得更为清晰些,但其上布满了裂纹,光芒闪烁不定,显然已到了崩溃的边缘。
就在林守接近到结界约百丈距离时,异变陡生!
地面上几具看似普通的枯骨之中,猛地爆起数团扭曲的灰影!
这些灰影并无实质形体,仿佛由浓稠的死气与不甘的怨念凝聚而成,发出无声的尖啸,直扑林守!它们速度极快,所过之处,地面甚至凝结出淡淡的冰霜。
阴煞!死者执念混合此地万古不散的死气与战场煞气所化的邪秽之物!
“唳!”灵雀早有警觉,额间晶石印记一闪,一道凝练的星辉匹练般扫出,如同灼热利刃切过黄油,瞬间将冲在最前的两道灰影蒸发殆尽,发出“嗤嗤”的凄厉尖鸣。
林守甚至未曾动手,只周身流转的星元微微一荡,如同无形的屏障,另外几道扑近的灰影撞在上面,立刻如冰雪遇阳春般消融瓦解。
这些阴煞对于低阶修士或是致命威胁,但于林守而言,不过疥癣之疾。
然而,消灭这些阴煞仿佛触动了某种连锁反应。周围废墟之中,更多的灰影接二连三地浮现,密密麻麻,竟有数十上百之多,它们汇聚在一起,形成一片灰蒙蒙的雾潮,发出扰人心神的纷乱尖啸,再次涌来。
灵雀振翅,星辉大放,便要将其彻底净化。
“且慢。”林守忽然出声制止。他目光锐利,望向那片灰影雾潮之后。这些阴煞看似疯狂扑击,但其行动轨迹,隐隐竟像是在…守护着后方那层结界?它们并非无差别攻击一切生灵,更像是将一切试图靠近结界的存在视为敌人。
这些阴煞,或许是此地陨落修士的残念所化,其执念便是守护宗门最后的遗存?
心念一动,林守周身气息蓦地一变,磅礴神识不再内敛,而是携着一丝浩渺、高远、宛如亘古星辰运转般的道韵,缓缓扩散开来。这并非攻击,而是一种展示,一种宣告。
那汹涌扑来的灰影雾潮,在触及这股道韵的瞬间,猛地一滞!
它们混乱的尖啸声中,似乎多出了一丝迷茫与…迟疑。无数灰影在空中扭曲盘旋,不再前进,也不再攻击,只是围绕着林守,发出嗡嗡的低鸣,仿佛在辨认,在确认。
林守步伐不停,继续向前。灰影如潮水般向两侧分开,虽仍环绕不去,却不再充满攻击性。
灵雀收敛星辉,落回林守肩头,好奇地打量着这些变得“温顺”的阴煞。
直至林守走到那层布满裂纹、几乎透明的结界光膜之前,那些阴煞仍在周围徘徊飞舞,却再无一丝敌意。
站在结界前,那丝灵韵波动更为清晰。林守伸出手指,轻轻触碰那光膜。
嗡…
光膜剧烈波动起来,仿佛不堪重负,却又顽强地支撑着。透过光膜,隐约可见内部似乎是一座相对完好的广场,广场中央,矗立着一座已然半毁的祭坛,祭坛上镶嵌着几块硕大的、布满裂纹的星辰晶石,那微弱的灵韵正是从这些晶石中散出,维持着这最后的结界。
而在祭坛下方,盘坐着一具完整的骸骨。骸骨身披残破不堪、沾暗黑血污的星辰法袍,骨骼晶莹如玉,即便逝去万古,依旧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威严与力量余波。其双手结着一个古老的法印,按在祭坛基座之上,似乎直到生命最后一刻,仍在向祭坛输送着力量。
就在林守目光落在那骸骨之上时——
骸骨那空洞的眼眶中,骤然亮起两点微弱的、却纯净无比的星光!
紧接着,一个极其虚幻、仿佛随时会消散的老者身影,自骸骨之上缓缓浮现。他面容清癯,眼神中充满了无尽的疲惫与沧桑,却又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坚毅。
他看向林守,目光似乎越过了万古时空,嘴唇开合,一段微弱却清晰的神念波动,传入林守识海:
“后来者…身负星辰真意…甚善…”
“吾乃‘巡星玄宗’末代守阵长老…辰衍…”
“宗门倾覆,弟子尽殁…唯余老夫借‘周天星斗残阵’之力,护此…传承火种…”
“然…黑魇之力侵蚀万界…此阵亦将崩解…”
“后来者…若愿承吾宗星辰道统…当破除外魔…延续星火…”
“若不愿…请…离去…勿使此间残烬…再染魔污…”
老者残魂的身影闪烁不定,其目光最终落在林守肩头的星玉灵雀之上,眼中似闪过一丝惊异与了然,旋即化作深深的期盼与…一丝恳求。
那并非强迫,而是一个古老宗门最后守护者,在彻底消散前,发出的最后嘱托。
选择,摆在了林守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