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的初雪来得比往年更早一些。宋清辞勒马立在狼牙谷的城墙上，望着漫天飞舞的雪花，思绪飘向了远方的京城。离京已有半月，这期间朝中的暗流非但没有平息，反而愈演愈烈。
“将军，城防已经重新布置完毕。”楚凌风的声音将她从沉思中唤醒，“按您的吩咐，重点加强了粮仓和军械库的守卫。”
宋清辞点头，目光仍紧锁着北方：“北狄那边有什么动静？”
“拓跋昊退兵五十里后便按兵不动，但探马来报，北狄境内正在大规模调集粮草，不像是要退兵的样子。”
这很不寻常。北狄是游牧民族，向来不擅长持久战。如今寒冬将至，他们更应该撤回草原过冬才对。
“继续监视，特别是注意有没有身份特殊的人出入北狄大营。”
“身份特殊的人？”楚凌风不解。
宋清辞没有解释。她怀疑，那个神秘的“影子”很可能与北狄有所接触。
回到将军府，她立即召见了几位心腹将领。这些都是跟随她多年的部下，值得信任。
“我要重新调查当年黑风寨的密室。”她开门见山，“这次，我亲自去。”
众将大惊。黑风寨如今仍在北狄控制范围内，此去凶多吉少。
“将军三思！您是一军主帅，岂可亲身犯险？”
“要去也是我们去！”
宋清辞摇头：“有些线索，只有我才能发现。”
她取出父亲留下的那本笔记：“根据我父亲的手札，黑风寨的密室中藏着一份重要名单，上面记录着所有与北狄往来的朝中大臣。”
众将面面相觑。若真能找到这份名单，朝中的蛀虫将无所遁形。
“但我需要有人在外接应。”宋清辞看向楚凌风，“你带一队精锐，在黑风寨外十里处接应。”
“末将领命！”
是夜，宋清辞带着十名亲兵，悄无声息地离开狼牙谷。为了不引起注意，他们都换上北狄牧民的服饰，脸上也做了伪装。
黑风寨坐落在一处险要的山谷中，三面环山，易守难攻。去年那场大火将寨子烧毁大半，但北狄人很快又重建了部分设施，如今这里是北狄的一个重要据点。
宋清辞伏在山坡上，用千里镜仔细观察着寨内的布局。与父亲手札中的记载相比，现在的黑风寨已经有了很大变化，许多建筑都改变了位置。
“将军，找到密室入口了吗？”亲兵低声问。
宋清辞摇头：“入口应该被废墟掩埋了。我们得另想办法。”
她注意到，寨子西侧有一处新建的祭坛，那里守卫森严，不时有身份显赫的北狄将领出入。
“那里可能有问题。”她指着祭坛，“今晚我们去探一探。”
子夜时分，一行人悄无声息地潜入黑风寨。借着夜色的掩护，他们避开巡逻的士兵，逐渐接近祭坛。
祭坛用黑色巨石砌成，上面刻满了北狄的图腾。在祭坛正中，立着一尊狼头人身的雕像，那是北狄人崇拜的战神。
宋清辞仔细观察着祭坛的构造，忽然发现雕像基座上的纹路有些眼熟——那竟是大梁工部专用的防伪标记！
“这祭坛是大梁工匠建造的。”她低声对亲兵说，“下面肯定有密室。”
他们绕到祭坛后方，果然发现了一个隐蔽的入口。入口被一块巨石封住，但旁边有一个不起眼的机关。
宋清辞按照父亲手札中的记载，轻轻转动机关。巨石缓缓移开，露出向下的阶梯。
“你们在上面守着，”她对亲兵说，“我下去看看。”
“将军，太危险了！”
“这是命令。”
她举着火把，独自走下阶梯。阶梯很长，直通地底。越往下走，空气越潮湿，墙壁上开始出现斑驳的苔藓。
终于，她来到一扇石门前。门上刻着熟悉的图案——那是镇北侯府的徽记！
她按照父亲教她的方法，在门上的几个特定位置依次按下。石门缓缓开启，露出里面的密室。
密室不大，正中放着一张石桌，桌上整整齐齐地摆放着几本册子。墙壁上挂着一幅北境地图，上面用红笔标注着许多记号。
宋清辞快步走到桌前，翻开最上面的一本册子。果然，这就是她要找的名单！上面详细记录了与北狄往来的朝中大臣，以及他们收受的贿赂。
但让她震惊的是，名单上赫然有秦毅老将军的名字！
这不可能！秦伯伯是父亲生前挚友，怎么会...
她强压心中的震惊，继续翻看。在名单的最后一页，她发现了一行小字：“以上名单，真伪参半，须与金册对证。”
金册？她急忙在密室中寻找，终于在石桌的暗格里找到了一个金质封皮的小册子。
这才是真正的名单！上面只有三个名字：李辅国、张谦、王焕。而在每个名字后面，都详细记录了他们的罪证。
宋清辞松了口气。看来父亲早就料到名单可能会落入敌手，特意做了两手准备。
她继续在密室中搜寻，又找到了几封密信。这些是李辅国与北狄往来的亲笔信，其中提到了一个代号“玄影”的人。
“玄影...”宋清辞喃喃自语。这个代号与“影子”如此相似，很可能就是同一个人。
就在她专心研究密信时，突然听到上面传来打斗声！
她急忙收起重要证据，冲出密室。只见亲兵们正在与一队北狄兵激战，显然他们的行踪暴露了。
“将军快走！”一个亲兵大喊，“我们拖住他们！”
宋清辞知道此时不是逞强的时候，她必须把证据带回去。在亲兵的掩护下，她迅速向寨外突围。
然而北狄兵越来越多，很快将他们团团围住。眼看就要全军覆没，突然，寨外传来震天的喊杀声！
楚凌风带着接应部队及时赶到！
“将军，快上马！”楚凌风杀开一条血路，将她拉上马背。
众人且战且走，终于冲出黑风寨。但北狄骑兵紧追不舍，箭矢不断从耳边掠过。
“分开走！”宋清辞当机立断，“我去引开追兵，你们带着证据回狼牙谷！”
“不可！”楚凌风急道，“太危险了！”
“这是命令！”宋清辞抢过证据，策马向另一个方向奔去。
果然，大部分北狄骑兵都向她追来。她伏在马背上，拼命催马疾驰。箭矢不断落在身后，有一支甚至擦破了她的手臂。
就在她即将被追上时，前方突然出现一队人马。为首的竟是萧景珩！
“清辞！”萧景珩见她遇险，立即率军迎上。
两军混战在一起。萧景珩带来的都是精锐，很快就将北狄骑兵击退。
“你怎么来了？”宋清辞又惊又喜。
“京城局势有变，我不放心你。”萧景珩看着她手臂的伤，眼中满是心疼，“先回狼牙谷再说。”
回到狼牙谷，宋清辞立即将找到的证据呈给萧景珩。
“这些足够定李辅国的罪了。”萧景珩看完后说，“但张谦和王焕...”
“我怀疑他们还有更大的阴谋。”宋清辞道，“我在密室中发现了这个。”
她取出那几封提到“玄影”的密信。
萧景珩看完，面色凝重：“这个‘玄影’，很可能就是‘影子’。而且从信中的描述来看，他在军中的地位不低。”
“还有一件事很奇怪。”宋清辞皱眉，“我们这次行动如此隐秘，北狄人怎么会提前设伏？”
萧景珩眼中寒光一闪：“你是说...军中有内奸？”
“而且这个内奸，知道我们的行动计划。”
两人对视一眼，都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
当晚，萧景珩召集所有高级将领，宣布要重新整编军队。这是宋清辞和他商定的计策——借整编之名，观察各将领的反应，找出可疑之人。
果然，当听到要打乱原有编制时，有几个将领露出了不自然的神色。
会后，宋清辞特意留下楚凌风。
“你觉得今天会上，谁的反应最可疑？”
楚凌风沉吟片刻：“周勃将军似乎特别紧张。”
“周勃...”宋清辞若有所思。
周勃是狼牙谷的守将，资历很老，但一直不得重用。如果他是“影子”，确实有动机通敌。
但直觉告诉她，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深夜，宋清辞独自在房中研究那份真正的名单。在烛光下，她忽然发现金册的封皮内侧似乎有字。
她小心地拆开封皮，里面果然藏着一张薄如蝉翼的纸。纸上只有一行字：
“影子非一人。”
她心中巨震。难道“影子”不是一个单独的人，而是一个组织？
就在这时，窗外突然传来一声轻响。她迅速吹灭烛火，躲到屏风后。
一个黑影悄无声息地潜入房间，开始在房中翻找。看身形，应该是个男子。
那人在书桌前翻找片刻，显然是在找她从黑风寨带回来的证据。
宋清辞屏住呼吸，等待时机。就在那人转身的瞬间，她突然出手！
两人在黑暗中交手数招，那人的武功路数很奇特，不像中原武功。更让宋清辞惊讶的是，那人的右手只有四根手指！
四指人！就是在王崇府邸出现过的那个神秘人！
她想要擒住对方，但那人身手矫健，虚晃一招后破窗而出。等宋清辞追出去时，早已不见踪影。
听到动静的守卫纷纷赶来。
“将军，发生什么事了？”
“有刺客。”宋清辞面色凝重，“传令下去，全城戒严！”
这一夜，狼牙谷无人入睡。士兵们挨家挨户搜查，却一无所获。那个四指人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次日清晨，宋清辞和萧景珩在书房分析昨夜的事。
“四指人两次出现，都在寻找证据。”萧景珩道，“这说明他们很着急。”
“而且他知道证据在我这里。”宋清辞补充，“这说明他在军中确实有眼线。”
“你觉得会是谁？”
宋清辞摇头：“知道我们找到证据的人不多，但都是心腹...”
她忽然停住，想起昨夜楚凌风反常的表现。是他第一个提到周勃可疑，也是他带兵接应...
但很快她又否定了这个想法。楚凌风跟随她多年，屡立战功，不可能是内奸。
“接下来怎么办？”她问。
萧景珩沉吟片刻：“引蛇出洞。”
三日后，狼牙谷传出消息：宋清辞在黑风寨身受重伤，性命垂危。
同时，萧景珩以监国的身份下令：即日起，边军由周勃暂代统领。
这个消息在军中引起轩然大波。许多将领都为宋清辞不平，但军令如山，不得不从。
是夜，周勃府邸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恭喜周将军高升。”来人戴着斗篷，看不清面容。
周勃冷笑：“你们答应我的事呢？”
“只要将军配合我们除掉萧景珩，宰相大人保证让你做兵部尚书。”
“我要先看到诚意。”
“这是五千两黄金，事成之后还有五千两。”
周勃掂量着金票，眼中闪过贪婪之色：“说吧，要我怎么做？”
他们的对话，被躲在暗处的宋清辞和萧景珩听得一清二楚。原来周勃就是“影子”之一！
但令人失望的是，那个神秘的四指人始终没有现身。
待来人离去后，萧景珩轻声道：“看来，这只是个小角色。”
宋清辞点头：“真正的‘影子’，比我们想象的还要谨慎。”
虽然没能引出大鱼，但至少证实了他们的猜测：“影子”确实是一个组织，而周勃只是其中的一员。
“接下来，我们要陪他们演好这出戏。”萧景珩的眼中闪着锐利的光芒。
宋清辞会意。这场捉影游戏，才刚刚开始。而她已经布下天罗地网，只等真正的“影子”现出原形。
夜色深沉，狼牙谷的灯火在寒风中摇曳。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酝酿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