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坠星之原
空间裂隙里，没有上下左右，连时间都不存在。
赖劫生的意识被狂暴的空间乱流撕扯、碾碎又重组。
他已经感觉不到疼，因为他的每一寸血肉，每一缕神魂，都化为了疼痛的一部分。
他那八重星环，刚进裂隙就碎了。
风雷双翼变成能量护住他的心脉，然后也散了。
他得到的所有力量，在纯粹的破碎面前，都显得很脆弱。
不知过了一瞬，还是一千年。
一股巨大的斥力猛的传来。
赖劫生直接被狠狠的甩了出去。
“噗通。”
他重重砸在坚硬的地面上，发出一声闷响。
这一次，剧痛瞬间淹没了他。
他张嘴想叫，喉咙里却涌出一口混着内脏碎块的血。
赖劫生发现全身的骨头好像都碎了，一根手指都动不了。
完了。
这是他昏迷前，脑子里最后一个念头。
......
不知过了多久，一股硫磺和铁锈混合的刺鼻气味，把赖劫生从昏迷中呛醒。
他艰难的睁开眼。
天空灰蒙蒙的，没有太阳也没有云。只有几颗发着诡异紫光的暗星，在天上若隐若现，投下冰冷的光。
大地是死寂的灰褐色。
放眼望去，是一片荒原，上面全是些怪石头和闪着金属光的尘土。
一阵冷风吹过，卷起地上的尘土打在脸上，像小刀片一样，刮的人生疼。
这是哪里？
赖劫生的大脑一片空白。
他下意识沉入识海，呼唤那个熟悉的身影。
“老祖？”
“老祖，你还在吗？”
识海里，那片被赖星河残魂点亮的星空，此刻暗的快要看不见了。
在星空中央，赖星河的身影虚幻的像一缕青烟，好像随时都会散掉。
“...在...”
一道微弱的意念，传进赖劫生的脑海。
“死不了...但...也差不多了...”
赖劫生心里一沉。
“老祖！”
“别...浪费力气...”赖星河的声音断断续续，十分疲惫，“穿越空间裂隙，对残魂的消耗...超出预料...我护住你的神魂...已经是极限了...”
“我需要沉睡...彻底的沉睡...不然...魂飞魄散...”
“小子...”
那声音越来越弱。
“这里是坠星原...上古星辰掉下来的地方...比雷狱七城......危险百倍......”
“活下去...”
最后三个字落下，赖星河的身影彻底化作一点微光，沉入识海最深处，再也没了动静。
赖劫生呆住了。
他试着内视身体，心瞬间沉到谷底。
他的丹田气海上布满了裂痕，像个摔碎后又粘起来的瓷器。
经脉寸断，萎缩的不成样子。
刚刚达到的引气期八重境修为，早就没了，连引气期一重的根基都快保不住了。
他现在，比刚离开赖府时还要弱。
唯一的依靠，老祖，陷入了沉睡，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
而他自己，被丢在了这个叫坠星原的鬼地方。
一股绝望感攥住了他的心脏。
他亲手点燃了雷狱七城的灾难，害死了不知多少人，包括看好他的天刑城主錻极。
他用自毁的方式逃出来，结果修为废了，孤身一人。
这一切有什么意义？
赖劫生躺在冰冷的地上，灰色的天空在他眼里，也慢慢失去了颜色。
或许，就这么死了，也挺好。
他想起了赖府里那些鄙夷的目光。
想起了那个说他“命星晦暗”的星士。
想起了追杀他的蚀星妖，和那些把他当异类的天官。
凭什么。
凭什么我赖劫生，就该是这样的命？
不。
我不认。
一股戾气忽然从心底涌上来。
赖劫生猛的攥紧拳头，破损的指甲深深嵌进掌心，刺骨的疼痛让他混沌的脑子清醒了几分。
“死不了，就有的玩。”
他从牙缝里，一个字一个字的挤出这句话。
他眼里的死灰色褪去，换上了一股鬣狗般的狠劲。
他挣扎着，用手肘撑起上半身，剧烈的动作牵动了全身的伤口，让他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
就在这时，一股腥臭的风钻进了他的鼻子。
来了。
赖劫生缓缓转过头。
不远处，一头猎豹大小、长得像鬣狗的怪物，正悄悄的朝他逼近。
那怪物的皮毛是病态的灰白色，身上嵌着一块块不规则的晶石碎片，在暗星的照耀下，闪着幽光。它的双眼是纯粹的血红色，没有瞳孔，只有贪婪和饥饿。
碎星鬣。
一段不属于他的记忆碎片，从识海角落浮现。这是赖星河沉睡前，留下的最后信息——关于坠星原一些常见妖兽的资料。
这种妖兽是坠星原上最低等的食腐者，实力不强，但嗅觉灵敏，对含有星力的血肉有强烈的渴望。
它坚硬的皮毛，能挡住普通的刀剑。
对现在的赖劫生来说，这头最低等的妖兽就是要他命的死神。
跑？
他连站都站不起来。
打？
他现在连一个三岁小孩都打不过。
那头碎星鬣好像也看出了他的虚弱，不再掩饰，喉咙里发出“嗬嗬”的低吼，口水顺着尖牙滴在地上，腐蚀出缕缕青烟。
它在享受猎物临死前的恐惧。
赖劫生的心跳快要炸开，脑子却异常冷静。
他不能死。
不能死在这里。
他的目光飞快的扫过四周。
怪石，尘土，还有……自己身下那摊还没干的血。
他忽然想起了老祖曾无意中提过的一句疯话。
“你这劫生之体，连带着你的血，都是毒药。对强者是大补，对弱者，却是最猛的催命符。因为你的血里，不止有星君的传承，还有...千年的诅咒和霉运。”
一个疯狂的念头冒了出来。
赖劫生看着那头越来越近的碎星鬣，脸上不但没怕，反而露出了一个奇怪的笑容。
他用尽力气，伸出还能动的一根手指，蘸着地上的血，在身前的地面上，飞快画了个扭曲的符号。
那不是符箓，更像小孩子的涂鸦。
但当最后一笔落下，那血色符号竟微微一亮，随即消失不见。
碎星鬣的脚步一顿，血红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困惑。
在它的感知中，眼前这个快死的猎物，那诱人的血肉气息忽然消失了。
反倒是他左手边十步外的一块普通石头，正散发着让它流口水的香味。
那香味，是那么的香，那么的纯粹，好像吞下它，就能立刻进化。
没有任何犹豫。
碎星鬣放弃了眼前的赖劫生，像一道箭一样，猛的扑向了那块石头！
它张开大口，狠狠的咬了下去。
“咔嚓！”
碎星鬣那能咬碎钢铁的牙齿，应声而断。
它发出一声痛苦的哀嚎。
但这只是开始。
就在它扑向石头的一瞬间，它脚下那片看起来很结实的地面，突然塌了下去。
一个不大不小的陷坑出现。
陷坑底部，一根被星力侵蚀的尖锐石笋，正静静的斜指向上。
“噗嗤！”
碎星鬣庞大的身躯直直落下，被那根石笋从肚子贯穿，高高钉在了那里。
鲜血喷涌而出。
它甚至没来得及叫出声，血红的眼中就失去了所有神采，只剩下愕然和不解。
它到死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放弃到嘴的猎物，去啃一块石头。
为什么这片走了无数遍的平地，会突然出现一个陷阱。
远处，赖劫生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脸色苍白如纸。
他赌对了。
他画的不是什么高深的阵法，而是用自身劫运为引子，施展的祸水东引之术。
它把自己身上那浓的化不开的霉运，暂时转移到了那块石头上。
对于追逐好运、渴望进化的妖兽来说，这种极致的厄运，就是最致命的陷阱。
危机暂时解除了。
但赖劫生知道，碎星鬣的血腥味，很快会引来更多、更强的掠食者。
他必须找到一个藏身之处。
他咬着牙，用仅剩的力气，一点一点的在地上爬行。
每一次移动，都像有一万根针在扎他的五脏六腑。
不知爬了多久，他的手指，碰到了一片冰冷的岩壁。
他抬头发现，在一堆怪石后面，有一个只能钻进一个人的狭窄石缝。
得救了。
他拼尽最后的力气，爬进了石缝，又用一块碎石，勉强堵住了洞口。
彻底隔绝了外面的光和声音后，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
无边的黑暗与疲惫，将他吞没。
这一次，他睡的很沉。
在昏睡中，他感觉像泡在温水里，破碎的经脉和龟裂的丹田，在一丝丝清凉能量的安抚下，慢慢的愈合着。
当赖劫生再次醒来时，是被一阵柔和的光唤醒的。
他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躺在狭窄的石缝深处。
而那柔和的光，正来自他手边的一块岩石。
那不是岩石。
而是一块拳头大小的深蓝色晶体，里面好像封印着一片星空。
它就那么嵌在岩壁上，散发着纯净而温和的能量波动。
这股能量，和坠星原上空那狂暴、混乱的星力完全不同。
它...在安抚自己。
星核碎片！
赖劫生脑海中，再次浮现出赖星河留下的讯息。 上古星辰陨落后，其核心在无尽岁月中冷却、结晶，形成的至宝。 其中蕴含着最本源、最纯粹的星辰之力。 他居然……在随便找的一个藏身洞穴里，就发现了一块！ 是他的“劫生”体质，又一次带来了极致的霉运，和……极致的好运吗？ 赖劫生伸出颤抖的手，轻轻地抚摸着那块星核碎片。 一股温润、磅礴的能量，顺着他的指尖，涌入体内。 那股能量没有冲击他残破的经脉，而是如春雨润物般，温柔地滋养着他干涸的丹田，修补着他断裂的经脉。 赖劫生的眼中，第一次在这片死寂的荒原上，燃起了真正的希望。 修为废了，可以重修。 老祖睡了，总会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