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杨林竟有些手足无措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袍服,似乎生怕在儿媳面前失了礼数。
他这迫不及待的模样,看得罗方、薛亮等一众太保面面相觑,随即都露出了放松的笑容。
一行人当即移步,朝着王府后堂而去,程咬金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长舒一口气,暗道总算暂时过去了,也连忙跟上,杨玄奖则默默跟在最后,目光沉静地观察着这一切。
后堂花厅之中,长孙无垢正由丫鬟云秀陪着,稍事休息,饮着侍女奉上的香茗。
她虽看似平静,但微蹙的眉宇间却透露出一丝担忧。
方才由不远处隐约传来的喧哗,让她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正思忖间,忽听厅外传来一阵急促而有力的脚步声,以及一个洪亮而带着急切喜悦的老者声音:“可是在此处?快让老夫看看!”
帘栊一掀,只见一位须发皆白、身材高大、不怒自威的老人率先踏入花厅,其身后跟着面色稍缓的凌云,以及一众太保。
长孙无垢立刻意识到,这位定然就是靠山王杨林,旋即放下茶盏起身,敛衽垂首,姿态优雅从容,声音清越柔和:“儿媳长孙无垢,拜见义父!。”
云秀也慌忙跟着行礼。
杨林的目光,立刻被眼前这位盈盈下拜的年轻女子所吸引。
只见她身着一袭淡雅而不失华贵的裙衫,身姿窈窕,乌发如云,虽低垂着头,却已然显露出非凡的气度。
那从容不迫的仪态,让杨林不免心生赞赏。
“孩子,快起来!快起来!不必多礼!”杨林连忙上前虚扶,脸上笑得皱纹都舒展开来,“一路辛苦了吧?快坐下说话!”
长孙无垢依言起身,微微抬起眼帘,杨林这才看清她的全貌,只见其眉如远黛,目若秋水,容颜秀丽绝伦,更难得的是眉宇间那股端庄大气、娴静聪慧的气质,绝非寻常闺阁女子可比。
“好!好!好!”杨林连说了三个好字,喜不自胜,回头对凌云笑道,“云儿,你这媳妇娶得好!不愧是长孙家的女儿,雍容端方,慧质兰心!与你正是天作之合!老夫心甚慰!心甚慰啊!哈哈哈哈哈!”
他开怀大笑,方才书房中的所有不快,仿佛从未发生。
凌云见义父如此满意,心中也自高兴,脸上终于露出了,踏入王府以来的第一丝真切笑容,拱手道:“能得无垢为妻,确是孩儿之幸!”
长孙无垢被杨林如此夸赞,微微赧然,再次欠身道:“义父过誉了,无垢年幼识浅,还需义父多多教诲。”
言辞谦逊,落落大方。
“哎,自家人,不说这些客气话。”杨林笑着摆手,越看越是满意,忽然想起什么,对不远处的管家吩咐道:“快去!将本王库中那对‘玲珑白玉如意’取来!还有那套东海珍珠头面,一并取来!算是老夫给儿媳的见面礼!”
管家连忙应声而去,长孙无垢忙道:“义父,这太贵重了...”
“欸!长者赐,不可辞!”杨林故作不悦,随即又笑道,“你既是云儿的王妃,便是老夫的儿媳,初次见面,岂能没有表示?若非时间仓促,老夫定要备下更隆重的仪程!”
很快,管家带着几名仆役捧来了两个精美的锦盒。
打开一看,一盒内是一对玉质温润、雕工极其精湛的白玉如意,宝光莹莹。
另一盒内则是一套颗颗圆润饱满、光泽夺目的珍珠首饰,包括钗、簪、步摇、耳珰等,一看便知价值连城。
杨林亲自将锦盒递给长孙无垢,态度和蔼可亲:“一点小玩意,拿着玩吧,在登州这些时日,若有所需,尽管开口,便将此处当作自己家一般。”
长孙无垢心中感动,知道这是杨林的一片厚爱,也不再推辞,恭敬地双手接过,再次深深一福:“无垢谢义父厚赏。”
“好好好!”杨林抚须大笑,心情极是舒畅。
而后,他又仔细询问了长孙无垢一路是否辛苦,在北疆生活可还习惯,言语间充满了长辈的关怀。
长孙无垢一一细心作答,言辞得体,态度恭谨又不失亲切,偶尔还能引经据典,与杨林聊些诗文典故,显露出极好的学识修养,更是让杨林刮目相看,喜爱之情溢于言表。
薛亮、苏凤等太保在一旁看着,见杨林如此开怀,也都纷纷凑趣,花厅之内一时间充满了欢声笑语,其乐融融,与方才书房的剑拔弩张判若两个世界。
程咬金也咧着大嘴傻笑,只觉得王妃真是了不起,三言两语就把靠山王哄得这么高兴,连带着大王的脸色都好看了不少。
杨玄奖静立一旁,看着这温馨的一幕,眼中也闪过一丝欣慰。
对于凌云而言,这份亲情的慰藉或许正是此刻最重要的。
说笑一阵后,杨林兴致越来越高,大声吩咐道:“传令下去!今晚王府设宴!一则为云儿和无垢接风洗尘!二则...”他顿了顿,笑容稍敛,但依旧明朗,“二则也是咱们自家人团聚!所有在府的太保,务必到场!老夫要好好喝上几杯!”
命令传下,整个靠山王府顿时忙碌了起来,处处张灯结彩,充满了喜庆的气氛,仆从如流水般穿梭往来,铺设筵席,烹制佳肴。
杨林看着眼前的凌云和长孙无垢,越看越是满意,只觉得佳儿佳妇,莫过于此。
他心中因秦琼而起的郁结,虽未完全散去,但已被这眼前的喜悦冲淡了许多。
夜幕缓缓降临,王府各处早已灯火通明,尤其是举办宴会的大殿,更是被无数的牛油巨烛和精美宫灯照得亮如白昼。
殿内,数十张黑漆鎏金的案几依序排开。
诸位太保,除了镇守潼关的魏文通,以及远在朔方的高明与苏成,——自大太保罗方、二太保薛亮...已按序入座。
登州府内品阶较高的文武属官,亦列席其中。
而在靠近末尾的位置,十四太保秦琼默然端坐。
他的脸色有些不自然,白日被杨林厉声斥责,险些命丧凌云之手的惊悸犹存,那份屈辱与愤懑仍如芒在背。
程咬金坐在他不远处,时不时担忧地瞥他一眼,又紧张地望了望主位方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