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的虎威王府,少了那份生死一线的凝重,多了几分属于家的暖意。
书房内,凌云正与王景、杜蘅、钱丰等人议事。
“雁门郡北麓那片坡地,土质尚可,引水也便利,可再垦良田三千亩。”杜蘅指着舆图,脸上带着规划未来的神采。
“工坊产出的铁器,除供应军需和农具外,富余部分,赵四海那边已联系好陇右的商队,可用其换取咱们急需的药材和南方的稻种。”钱丰翻着账册,语气轻松不少。
王景面具下的目光沉静:“草原各部这段时日虽然安静,但其动向依旧需要密切关注。”
凌云听着汇报,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目光深邃,沉声道:“屯田、工坊、商路,乃立身之本,按计划推进,边防亦不可松懈,贺兰山、高明需加强斥候,整训士卒,异族若敢寇边,必以雷霆击之!”
...
议事结束,众人告退,书房内只剩下凌云一人。
他走到窗边,推开了厚重的木窗,望着庭院中的点点红艳,那紧绷了大半年的心弦,松弛了不少。
这时,一阵轻盈的脚步声伴着淡淡的暖香传来。
长孙无垢端着一个红漆托盘走了进来,上面放着一个冒着热气的白瓷盅。
“大王,议事劳神,喝碗姜枣茶吧。”她的声音温婉,如同春日溪流。
凌云转过身,冷峻的眉眼在看到她时,瞬间柔和下来,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一抹笑意,他接过瓷盅,入手温热:“有劳王妃了。”
指尖不经意间触碰到她微凉的手指,他很自然地将其握住,包裹在自己宽大的掌心中。
长孙无垢脸颊微红,却没有抽回手,任由他握着,感受着那份令人安心的暖意,她抬眼望着他,眼中带着关切:“方才见大王立于窗前,可是仍有心事?”
凌云摇摇头,拉着她一同走到窗边,指着那几株红艳:“你看,北风愈烈,花开愈艳,如今的北疆三州,已经熬过了最冷的冬天,人心就如同冻土下的种子,只要给予希望和耕耘,终会迎来春天。”
凌云说着,低头看着长孙无垢清澈的眼眸,认真道:“这段时日,辛苦你了。”
长孙无垢莞尔一笑:“无垢不觉苦,能与大王并肩,为这北疆万千生灵尽一份心力,是无垢的福分。”
她将头轻轻靠在凌云坚实的臂膀上,声音轻柔:“只是...大王莫要总将自己绷得太紧,这北疆的天,还有着万千军民与大王一同撑着呢。”
凌云心中暖流涌动,手臂微微用力,将她揽得更紧了些。
......
转眼,岁末将至。
北疆三州迎来了一个难得的安稳年关。
虽然物资依旧谈不上丰裕,但家家户户的粮缸里有了存粮,身上有了御寒的衣物,心头有了对来年的盼头。
屯田营忙着宰羊,分给各家各户一点荤腥,工坊放了几天短假,集市上多了些年节的喜庆装饰和简单的年货,孩子们欢天喜地地追逐着零星炸响的爆竹。
虎威王府也简单布置了一下,挂了红灯笼,凌云下令,从本就不宽裕的府库中拨出一批粮食和布匹,专门救济那些无儿无女的流民老人,让他们也能过个温暖的年。
......
当北疆在期盼新春之时,东都洛阳,却沉浸在一片极尽奢华的喧嚣与迷醉之中。
耗费了难以计数的民脂民膏、寄托着杨广超越秦皇汉武、成就“千秋伟业”野心的东都洛阳,历经十个月,终于宣告彻底落成!
这座崭新的都城,以其无与伦比的壮丽与奢华,震撼着每一个目睹它的人。
宫阙连云, 紫微宫建筑群巍峨耸立,覆盖了整座北邙山南麓。
乾阳殿作为正殿,殿基高达九丈,殿宇本身更是宏伟绝伦,巨大的金柱需数人合抱,屋顶覆盖着流光溢彩的琉璃瓦,在冬日稀薄的阳光下,反射出令人目眩神迷的光芒。
殿内金砖铺地,蟠龙金柱,藻井绘满日月星辰,极尽奢华之能事。
显仁宫、西苑等离宫别苑,更是穷极园林之胜,奇花异草,假山池沼,移步换景,恍若仙境。
另外,洛阳城的街道规划得也是方正宽阔,主干道“天街”宽达百步,可容数十骑并行,路面平整如镜,全部由青石板铺就,两侧遍植槐柳,虽值寒冬,然枝干虬劲,也显气势。
丰都市、通远市、大同市等官府指定的大市场,汇聚了来自天南海北、乃至西域、南洋的“奇珍异宝”。
丝绸如云,瓷器似玉,香料扑鼻,珠宝耀眼。
杨素、宇文恺以及工部的几名官员,看着如期完成,且如此繁盛的洛阳城,皆是满意地点了点头,当下便要立刻将这个好消息报给杨广!
大兴城,夜色下的太极殿!
殿内烛火通明,杨广独自立于摊开的洛阳宫城图前,图上,乾阳殿、则天门、天街、洛水、漕渠...每一处仿佛都在无声的诉说着他的心血与野心。
杨广修长的手指抚过“紫微宫”三个字,眼中燃烧着超越前代的炽热光芒。
洛阳,不再仅仅是图纸上的梦幻,而是已然矗立在河洛大地上的现实!
迁都的时机,到了。
“传旨!”
杨广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中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敕令:即日起,迁都洛阳!以洛阳为东都!大兴城为西京!三省六部、十二卫府、在京五品以上官员及勋贵家眷,限期两月,迁驻洛阳!沿途州郡,一体供奉,不得有误!”
“另外——来年元正,于东都举行大朝会,昭告天下,四夷咸服!着礼部即刻晓谕四方藩属,其国主当亲至东都朝贺,若有要务羁身,亦须遣子或身份足够的臣属为使,不得缺席,逾期不至者,视为不臣!”
“特谕高句丽王高元:尔国世受华夏册封,当恪守臣礼,此次大朝会,乃朕定鼎新都、君临天下之盛典,尔务必亲至洛阳,入朝觐见,面陈忠顺!若托故推诿......哼!”
旨意迅速颁行天下,整个大隋,尤其是中枢,顿时陷入了搬迁的旋涡之中。
车马辚辚,舟船竞发,无数财富、人口、档案文书,如同洪流般涌向东方那座崭新的都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