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8点,手机响了。是个陌生号码,红港本地的。
“皮先生。”是陈伯的声音。
我走到窗边:“陈伯?这么早。”
“人老了,睡不着。”陈伯说,“有空吗?请你饮早茶。”
我看了眼时间。八点,维多港那边雾还没散尽。
“哪里?”
“九龙城,福记茶楼。你知道地方吗?”
“知道。”
就算不知道路,也知道打车。
“九点,二楼雅座。”陈伯说完就挂了。
蓝红从浴室出来,头发湿漉漉的,用毛巾擦着:“谁啊?”
“陈伯,约饮早茶。”
蓝红动作停了停:“这么突然?,他知道了昨天的事是我们干的?”。
“我也不知道”我拿起外套,“但八九不离十。”
“我跟你去?”
“不用。”我说,“他约我一个,就是只想见我。你去,反而显得我不够胆,再说,他这样的人,要动我,现在人已经到楼下了。”
九点差五分,我到了福记茶楼。
陈伯坐在靠窗的位置,穿着普通的灰色夹克,戴一副老花镜,正看报纸。
我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下。
桌上已经摆好了茶具:一个紫砂壶,两个小茶杯,一碟花生,一碟叉烧包。
陈伯放下报纸,摘下眼镜:“来了。”
“陈伯早。”
我打了一声招呼,同时瞥了几眼周围,没有没有异样。
他拿起茶壶,给我倒茶。
“试试,我存的,三十年的陈茶。”他说。
我端起茶杯,闻了闻,象征性抿了一口。
他怎么可能只是约我简单的喝茶,我等他的后话。
“怎么样?”
“好茶。”我说。
陈伯笑了笑,给自己也倒了一杯:“好茶如酒,放得越久,味越厚。但放久了,也容易发霉。”
我没接话,等着他往下说。
他夹了个叉烧包,放在我碟子里:“吃。这家的叉烧包,全九龙最好。”
我掰开包子,馅料足,酱汁浓郁。确实好吃。
“Lisa姐的事,我听说了。”陈伯突然说,“干得漂亮。”他一边吃着包子,一边说道。
“只是运气好。”我没有避讳,直截了当的回道。
事情都做了,没有什么好遮遮掩掩的,显得我没格局。
“不是运气。”陈伯看着我,“你计划周密,动手快,撤退也快。四十个人,十分钟解决,没出人命,没惊动警察。这不是运气,是本事。”
我放下包子,扯了一张纸,:“陈伯过奖。”
“但有个问题。”陈伯喝了口茶,“你这么做,把天胜团得罪死了。丧狗从澳门回来,肯定不会罢休。”
“我知道。”
“你知道,还做?”
“做都做了,现在说这些没用。”我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陈伯点点头,又夹了个虾饺给我:“年轻人,有胆色。但光有胆色不够,还得有脑子。”
“请陈伯指点。”
如果能得到他的赏识,我在红港立足就稳了一半。
陈伯放下筷子,擦了擦手,身体往后靠了靠:“香港这个地方,和内地不一样。内地大,你惹了事,可以跑。香港就这么点地方,你能跑到哪去?”
我没说话。
“所以,在香港混,最重要的是平衡。”陈伯接着说,“黑白两道要平衡,各方势力要平衡,赚钱和风险要平衡。你打破平衡,就会有人来找你麻烦。”
“陈伯的意思是,我打破平衡了?”
我没有太理解这个话。
“你帮Lisa姐,就是打破平衡。”陈伯说,“天胜团、阿达、还有其他社团,这些年维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谁也别太过分,谁也别吃独食。Lisa姐的三个场子,本来就是天胜团的,你在动手之前没问问?。”
看来,Lisa姐没跟我说实话。
我喝了口茶:“那按陈伯的意思,我该怎么做?”
“我今天找你,就是想告诉你该怎么做。”陈伯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本子,翻开,里面夹着一张纸条。他把纸条推到我面前。
纸条上写着一行字:香港警察总部,李永康。
“这个人,是o记的高级警司,主管有组织罪案。”陈伯说,“他最近在查天胜团的毒品生意,但缺证据,也缺线人。”
我看了眼纸条,又看向陈伯:“陈伯想让我当线人?”
“不是线人。”陈伯摇头,“是合作。你提供天胜团贩毒的证据,李警司帮你压下天胜团的报复。各取所需。”
我笑了笑:“陈伯,我是捞偏门的,又不是靠那点线人费活着,我去举报和胜和,以后在道上还怎么混?,再说,灭了天胜团,不是打破了你说的平衡?”
“谁说让你举报了?”陈伯把纸条收回去,“我说的是合作。你提供证据,李警司抓人,但你的名字不会出现在任何报告里。这事,只有你、我、李警司三个人知道。”
我还是没答应。
陈伯也不急,又给我倒了杯茶:“皮先生,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觉得我在利用你,让你去当炮灰。对不对?”
我没否认。
“我要是想利用你,就不会坐在这里跟你喝茶。”陈伯点了点桌子,“我退休十年了,警队的事,我早就不管了。但李警司是我徒弟,他来找我,说想找个可靠的人合作。我第一个想到你。”
“为什么是我?”
“因为你够狠,也够聪明。”陈伯说,“更重要的是,你不碰毒,而且,你是新人。”
我沉默了一会儿。茶楼里人渐渐多了,喧闹起来。隔壁桌几个老头在争论马经,声音很大。
“陈伯,”我开口,“你为什么要帮我?”
“不是帮你,是帮红港,也是帮我徒弟。”陈伯说得很认真,“天胜团这些年越来越不像话,贩毒、逼良为娼、放高利贷逼死人命。丧狗这种人,留在社会上,是祸害。但你不一样,我观察过你,你来香港这么久,只是赚应该赚的钱,做事还算有分寸,在内地的背景,也算干净。”
他顿了顿又说:“达叔也看好你。他说你是个人才,但需要人引导。我今天来,就是给你引导。”
“引导我去当警察的线人?”
我苦笑一下。
“不是线人,是合作伙伴。”陈伯解释道,“警察有警察的难处,你们有你们的门路。有时候,合作比对抗更有效。”
我没立刻回答,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你怎么不让其他社团去做这件事,让其他社团吞掉他就好了。”我问道。
“哈哈你还是太年轻了。”陈伯笑了笑,“刚才不是说了吗?不能打破这种平衡,天胜团的地盘肯定得有人接手,红港所有的社团都不能一人独大。”
我似乎理解了一些:如果我答应了这事,这个社团的地盘很可能交给我。
“陈伯,”我说,“我可以合作。但有几个条件。
“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