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呀……”
“你就不要再伤神了,有这功夫,你还不如眯眯眼,休息休息呢。”
“你呀,就是想得太多,耗神费神,一天天才看着没有一个好脸色。”
“你看你从卯时就起来了,先是听胡嬷嬷说了一大堆管家的事情,然后你又听吴嬷嬷给你补充一些细节,好不容易讲完了呢,以为你可以休息上一会儿,小憩一下养养神了。结果呢……”
“这陈太医又来了,送这个说那些的,然后又是好一通忙活,就这样不知不觉过了好久。”
“陈太医走了以后呢,我们又开始一顿猛猛分析,你看看现在都什么时辰了,哎呀……”
“三娘子啊,你听我一句劝吧,你要是再想下去呀……那真得是要没完没了了呀……我估计我们可以在这里坐上一整天,不带挪座儿的。”
“三娘子,你看看,这个上午,你可有喘个气儿的时间?”
说到这里,秋玉停住了揉着韩茹茵太阳穴的手,身子微微侧着往前倾了倾,一双眼睛直直盯着韩茹茵,眼里明晃晃写着:“三娘子,你说是不是呢?”
韩茹茵微微往后仰了仰,眉眼往上抬了抬,这架势……
秋玉仔细盯了一会儿,突然“哎哟”了一声。
韩茹茵嘴唇抿了抿,她怎么觉得这一声听起来这么……刻意呢?
“三娘子,你看,你这唇色是不是比先前又要白上一些了?”
她抬了抬下颚,眨了眨眼,“春槿,吴嬷嬷,你们说是不是?”
“对,秋玉说得没错。”
春槿肯定地点了点头,正义凛然地说道:“三娘子,你也要注意劳逸结合呀……耗费太多心神,对你身体没有好处的。人陈太医不也说了,你要多多休息嘛。”
“你都忙活一上午了……”
韩茹茵无奈地笑了笑,又摇了摇头,这两个人在这里一唱一和的。
“你们这时候倒是装得有模有样的了……”
“好……”韩茹茵无奈道一声。
“都听你们的,我不想了……”
韩茹茵双手举起做投降状,“我现在什么都不想了,我要让我自己好好放松放松。”
吴嬷嬷在一旁笑得一脸欣慰,“嗯,这才对嘛……”
韩茹茵有些好笑有些无奈,她就知道啊……这一屋子的人,都合起伙来“整”她呢。
她抬起头往外看了看,这也要到午时了。
“哎,这陈太医的事也说了这么久了,也说得差不多了。”
她伸了伸懒腰,活动了活动一上午几乎没怎么动过的筋骨。
“将陈太医的翡翠平安扣收起来吧,既然不知这送出之人是何居心,那就好生收起来是最为妥当的。”
韩茹茵挑了挑眉,有些调侃道:“要不万一戴着的时候,给不小心磕了碰了,这陈太医有一天还要找我要回去,那才麻烦呢。”
“至于舅舅的青鸾绕枝钗……”
韩茹茵又柔柔摸了摸,才将檀香木雕人物首饰盒的盒盖给轻轻关上。
“一定要仔细放好了。”
“寻个稳妥的地方,不可让别人给瞧了去,我可舍不得让它被人盯了去。”
“放心,三娘子,一定给你放得稳稳当当的。”
春槿向韩茹茵投递过去一个“我办事,你放心”的眼神。
韩茹茵会心一笑,低头拿起檀香木盒时,又怔神看向了檀香木盒上的雕刻。
这上面的场景,可真是让人怀念啊……
韩茹茵细细摸上盒子上的每一处熟悉的地方,眼中闪过细碎的光芒,秋千、柿子树、馄饨……
她轻轻呼出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一些。
“秋玉,春槿,吴嬷嬷,想吃馄饨吗?”
虽然现在那棵柿子树再也见不到了,也吃不到柿子了,但是馄饨还能吃上呀。
韩茹茵脑海中又回想起她们回平京的那一日,她们在那不起眼的角落,看到的依然还存在的馄饨铺子。
它还是那朴实无华的模样。
只有几张小桌,一口大锅,热气腾腾,和一个笑得明媚的老板娘。
多么深得缘分啊,她们回来第一日,就能再见故人。
之前说好的,要再去宋娘子那里吃馄饨的,已经迟了这么多日了,怎么着也该去了。
“想!”秋玉脆声声应答,“这一口,我可是想了太久了。”
“好,那我们收拾收拾就出去!”
……
这边,陈归杞出了韩茹茵的房屋后,却没有第一时间离去,而是站在莺芳院的门口,久久伫立,眼中晦涩不清。
陈归杞知道,他要是将萧竹衡搬出来,把自己想要帮韩茹茵复仇的想法跟她说了,或许能更快取得她的信任,也不用她一直在这里试探猜忌于他。
但他——
并不打算这样做。
他打算帮她、护她,代替她的舅舅好好照顾她,可——
对于这韩国公府来说,他终究是一个外人,他终究不能时时刻刻在这韩国公府里看着她,随时随地帮着她。
当她遇到不测、危险时,他未必能第一时间知晓、第一时间来帮助,就像当初她娘突然“意外”去世,她被赶出韩国公府送到庄子上时,他都没有任何立场来帮她。
所以——
只有韩茹茵她自己真正的强大起来,她才能在这偌大的韩国公府里立足,才能做到她真正想做之事。
不然,她很难在这群狼似虎的环境里活下来。
或许让韩茹茵这样孤身一人面对韩国公府的“刀光剑影”有些残忍,可只有她本身才是她自己最大的倚仗。
人生匆匆,来来去去,多的是如云烟一般的人,今日还在眼前笑,明日可能就在坟地里哭了。
没有谁能成为谁一辈子的倚靠。
就连他,也不能说从现在起就能一直在韩茹茵身旁帮着她。
说不定哪日他惹了宫中贵人的不开心,就有可能失去太医院首的位置,甚至——人头落地。
所以——只有韩茹茵自身强大起来,才可不惧一切。
他也相信,韩茹茵既然能从临安的庄子上回到韩国公府,她就已经有了相应的心理准备,也知道自己需要面对什么,有着独自面对一切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