厅堂外,孙嬷嬷和王管家已经奄奄一息。
韩茹茵瞧着时机差不多了,双手叠于腰间,微微屈膝,向韩老爷子道:“多谢祖父为茹茵做主。”
“三丫头,家人之间何需说这些。”
韩老爷子走过来拍了拍韩茹茵的肩膀,目光怜爱地看向她,“这些年,你受委屈了。”
“都怪那江湖道士,害得你在府里受尽了流言蜚语,也害你离府多年,终究是我们的不是。”
韩老爷子眼中闪过一丝愧疚。
“这次回来,就好好地待在府里。”
“要用什么,吃什么,尽管说。我们三丫头一切吃穿用度都值得最好的。”
说完,摸了摸韩茹茵的头,“你放心,有祖父在,无人敢欺负你。”
呵,韩茹茵心里冷嗤一声。
要真得愧对她,还会让她在庄子上待这么多年?还会让她自己使计谋才能回得来?
三言两语就想把这八年一笔带过,真当她韩茹茵是傻的吗?
给她画个大饼,就想她言听计从了?
啧啧啧,这虚假的演技。
那就看看,谁能演得过谁吧。
韩茹茵压下心中的嘲讽,脸上适时的露出欣喜。
她弯起眉眼,冲韩老爷子浅浅地笑,嘴角漾出两个小梨涡,“我就知道祖父对茹茵最好了。”
“好,好,好……”韩老爷子看着她这副乖巧的样子,笑得一脸欣慰。
因着韩老爷子的态度,韩老夫人和李夫人也不好再给脸色。
“哎哟,还得是茹茵这丫头会讨人欢心呢。”
李夫人还半真半假地捧上一句,也不知到底是真心夸赞还是暗暗嘲讽。
但表面上看,当真是一派祥和、其乐融融的好景象,演技一个赛一个好。
这时充当了许久背景板的韩国公也跳出来想加入其中。
“茹茵,还有爹呢。”
他上前拉着韩茹茵的双手,眼中满满地是对女儿的关爱。
“你可别说,爹没有念着你。”
“听说你的身体不好,在庄子上就已经病上许久了。”
“爹前些日子就已经向圣上禀明,特求得太医院里最厉害的陈太医来为你诊治。”
“等明日,爹就让他上咱们府来给你看看。”
“这回回来,就一定要把这身体调养好了,以后都健健康康的。”
韩茹茵觉得这国公府的人真恶心。
前有她祖母、李夫人明目张胆地挑衅,后有她祖父、她爹假惺惺地示好。
红脸白脸全被他们唱完了。
她爹当真是心急啊,她才回来,这人就安排好了。
是有多怕她活不过她外祖父祭日的那一天啊,还是说多急于探探她的真假啊。
韩茹茵按了按指腹,才把胃中的恶心感压下去。
她硬生生地在眼中挤出一抹泪花,“茹茵、茹茵……谢谢爹。”
说完,她一把抱住她爹,语气中还有些哽咽地说:“爹,茹茵这些年好想您。”
韩老爷子看着这一幕,似也有些被感动到,“好了,你们父女俩这么多年没见,想必有很多话要说,你们就慢慢叙旧吧。我们就不打扰你们父女了。”
韩老爷子这么一说,其他人也就不好再留下,不一会儿,厅堂就显得有些空荡。
“茹茵,你让爹好好瞧瞧。”
韩国公扶着韩茹茵的肩膀,仔仔细细地端详着她。
确实是长大了,这眉眼都长开了,愈发得像雁娘。
他不禁想到了他和雁娘在一起时的那些青葱美好岁月。
他感叹道:“当真是女大十八变啊,茹茵,你长得越来越像你娘了。”
“要是你娘……还在,那该多好啊。”
韩国公看着韩茹茵,脸上闪过一丝悲痛。
韩茹茵低下头,狠狠地捏住双手,死死地咬着后槽牙,拼尽全力才不至于让自己对着她爹破口大骂。
死渣男,现在悔过给谁看呢?
装得一副情深似海的样子,那她娘当初死得不明不白的时候,怎么没见他身影?
当初和李嫦凤那个贱人恩恩爱爱的又是谁?是狗吗?
韩茹茵一直低着头没说话,让韩国公以为她也沉浸在了悲伤中。
他轻轻拍了拍韩茹茵的背,以示安慰,“等过几日,风雪不再那么大的时候,我陪你一起去看看你娘吧。”
呸,他也好意思去给她娘上坟。
韩茹茵是真得忍不下去了。
他怎么能刚好每一句都踩到她的爆点上呢。
她要是和他一起去了,她都怕她娘从棺材板里跳出来打她一顿,说她不孝女。
她仍低垂着头,左右摇了摇,表示她的不愿意。
韩国公以为她还在伤心,倒也没有计较什么。
他拉着韩茹茵向前走了几步,“好了,我们不说这么伤感的话题了。”
“走吧,爹陪你去看看你以前住的院子。这可是爹亲自让王管家收拾出来的。”
韩茹茵抬起头,嘴角勉强勾出一抹笑,“好。”
一路上,韩茹茵暗地里翻了无数次的白眼。
要不是,她爹还有利用价值,她一定当场翻脸,扇他几个大嘴巴子。
她以前怎么没发现她爹这么爱说话。
从天南聊到地北,从她孩提聊到长大成人。
呵,当真是为了激起她心中儿的那点儿亲情,煞费苦心啊。
终于,“莺芳院”三个大字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韩茹茵快步走上前去。
还好,还是这块匾,还是这熟悉的三个字。
韩茹茵稍稍放下了心。
这块匾是她娘亲自打磨的,这三个字是由她娘亲自写的。
每一个看到她娘写的字的人,都得说上一句好。
她娘虽然是跟着她祖父在边关长大的女娘子,但她的书法并不差。
且因为自幼在边关长大的缘故,她的字和她的人一样,自有一股豪迈飒爽之气。
她看着她爹的目光也聚集在了那三个字上,眼中是一闪而过的怀念。
她爹似乎是又想张嘴说些什么。
韩茹茵头都大了,怕他又说出些什么炸裂之言,让她彻底爆炸,急忙赶在她爹开口前,迅速推开了院门。
韩茹茵环视一圈,之前烦躁的心情瞬间变好。
果真如她爹所说,收拾得挺好,干净整洁,却又保留了她旧时待过的痕迹,那一砖一瓦都有她所熟悉的影子。
看来他们表面功夫还是做的挺到位的。
想来,今日大门口发生的事,也不过是让李夫人那个急于向她示威、看不清局势的人钻了空子。
等她爹回去,他们俩之间是有得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