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氤氲的雾气,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
那并非金碧辉煌的宫殿,而是一座极其宏伟、风格古朴到近乎原始的巨大殿堂。殿堂由巨大的、未经雕琢的青色岩石垒成,穹顶高悬,望之令人心生敬畏。殿堂中央,并非神像或宝座,而是一个巨大的、如同漩涡般缓缓旋转的乳白色光池,光池中流淌的不是水,而是凝练如实质的、散发着令人心悸能量波动的光芒。无数细密如星辰的光点在光池中沉浮、生灭,仿佛蕴藏着宇宙的生息。
光池四周,矗立着九根需要数人合抱的蟠龙石柱,石柱上雕刻的并非传统意义上的龙,而是一种更加古老、更加抽象、充满了力量感的生物图腾,它们的目光似乎都汇聚于中央的光池。
这里,就是归藏之地的核心。
守山人老者——他自称“玄”,是这一代守山人的族长——引领着他们来到光池边缘。越是靠近,那股磅礴而古老的能量威压就越是强烈,连顾宸都感到呼吸有些困难,安安的监测仪器更是发出刺耳的过载警报,被他迅速关闭。
“此乃‘源池’,”玄的声音在空旷的殿堂中回荡,带着无比的肃穆,“是此地力量之源,亦是维系内外平衡的枢纽。”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林薇薇身上,更准确地说,是落在她胸前那枚与源池光芒交相辉映的玉扣上。
“而你林氏一族,并非普通的血脉。”玄的语气带着一种穿越了漫长时光的沉重,“你们的先祖,是第一位‘持钥者’,亦是……最初与‘源’订立契约,并亲手将‘灾厄’封印于此的‘守印人’。”
“契约?封印?灾厄?”林薇薇的心跳骤然加速,父亲笔记中那些零碎的词语,此刻被串联了起来。
“没错。”玄缓缓颔首,“远古之时,有域外之物降临,其力侵蚀万物,扭曲规则,几近灭世。你们林氏的先祖,凭借大智慧与大勇气,与此地本源之‘灵’——也就是你们所谓的‘山灵’——订立契约,借‘源’之力,将那‘灾厄’的核心意识封印于此‘源池’之下。而‘溯源之钥’,”他指向林薇薇的玉扣,“便是契约的凭证,也是维系封印、沟通‘源’力的唯一通道。”
顾宸瞳孔微缩:“所以,岳父当年想用科学解读的‘古老力量’,其实就是这个……封印?”
“是,也不是。”玄的目光变得深邃,“他想解读的,是‘源’的规则,是构成此地、乃至影响外界自然律的底层力量。他太过执着,试图以凡人之智,窥探神之领域,甚至……想尝试利用这力量。他的行为,撼动了封印的稳定性,惊醒了被镇压的‘灾厄’意识,引来了反噬。那并非‘山灵’主动降怒,而是封印失衡导致的必然结果。”
林薇薇终于明白了父亲当年的疯狂与恐惧从何而来。他接触到的,是足以改变世界认知的终极秘密,也是足以毁灭一切的潘多拉魔盒。
“那……所谓的考验?”她想起刚才经历的内心拷问。
“是为了确认持钥者的心志。”玄严肃道,“力量本身无谓善恶,但使用力量的心念,却至关重要。林氏血脉是钥匙,但若心术不正,或无法承受这力量背后的责任与孤寂,便会被力量吞噬,甚至可能沦为‘灾厄’破除封印的帮凶。你的父亲,便是倒在了对‘理’的过度执着上。而你……”
玄看着她清澈而坚定的眼神,语气缓和了些许:“你在幻象中,选择了守护与联结,而非掌控与征服。你的根,扎在真实的泥土里,这或许是你与你父亲最大的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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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时,整个殿堂微微震动了一下!源池中的光晕泛起一阵不祥的涟漪,那旋转的速度似乎加快了一丝,一股阴冷、暴戾、充满了毁灭欲望的气息,如同实质般从池底渗透出来,让在场所有人都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
“不好!”玄脸色骤变,“封印又开始松动了!自从你父亲那次之后,封印就变得极不稳定。近年来,‘祂’苏醒的频率越来越高,冲击也越来越强。”
他猛地看向林薇薇,眼神灼灼:“持钥者,你的到来,是契机,也是危机!‘钥匙’与‘源’的共鸣,会暂时加固封印,但也可能会彻底刺激‘祂’!你必须尽快学会引导‘源’力,稳固封印!否则,一旦‘灾厄’破封,首先遭殃的,便是外面的青螺镇,乃至更广阔的世界!”
“我该怎么做?”林薇薇感受到那股令人战栗的毁灭气息,没有任何犹豫。
“将你的意识沉入‘钥匙’,感受它与‘源’的连接。用意念引导‘源’力,流淌过你的血脉,汇入封印的核心。”玄快速指导着,“记住,保持内心的平静与坚定,你的意志,就是最好的屏障!”
林薇薇立刻闭上眼睛,全力感知胸前的玉扣。很快,她感觉到自己的意识仿佛通过玉扣,融入了一片温暖而浩瀚的光之海洋。那就是“源”。她尝试着,如同引导溪流般,将一丝丝温暖的光之力,引入自己的身体。
刹那间,难以形容的剧痛席卷了她!仿佛每一寸经脉、每一个细胞都在被撕裂、重塑!那是凡人之躯承载超越极限力量的痛苦!她闷哼一声,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身体摇摇欲坠。
“薇薇!”顾宸心急如焚,想要上前,却被玄拦住。
“不能打扰她!这是血脉觉醒必经的过程!外人相助,只会让她功亏一篑,甚至遭到反噬!”玄的语气无比严厉。
顾宸死死攥紧拳头,指甲几乎嵌进肉里,只能眼睁睁看着林薇薇在痛苦中挣扎。
就在这时,异变再生!
源池剧烈翻腾,一道漆黑如墨、充满了不祥与怨恨的精神冲击,如同利箭般,无视物理距离,直接射向正在艰难引导力量的林薇薇!
“小心!是‘祂’的攻击!”玄大声示警,但他似乎也无法直接干预这种层面的精神交锋。
眼看那黑色冲击就要没入林薇薇眉心,一直紧盯着监测数据、虽然仪器关闭但感知仍在的安安,忽然大喊一声:“母亲!左偏移三分,频率共振!”
处于痛苦恍惚中的林薇薇,几乎是本能地,按照安安提示的、一种完全不符合常理的方式,微微偏头,同时调整了体内那微弱光之力流动的频率。
嗡——!
那黑色冲击在接触到她周身无形力场的瞬间,竟像是撞上了某种特定的谐振点,威力大减,并且有一部分被诡异地偏转、折射,反而击中了源池边缘的一根蟠龙石柱!
石柱剧烈震动,其上雕刻的古老图腾仿佛活了过来,发出低沉的咆哮,道道青光流转,将那残余的黑色能量强行镇压、消弭。
林薇薇趁此机会,猛地将那股引导成功的光之力,注入了源池中心!
“嗡——”
整个殿堂发出一声低沉而满足的共鸣,源池的光芒重新变得稳定而柔和,那股渗透出来的阴冷暴戾气息,如同潮水般退去,被重新压制回池底。
林薇薇脱力般向后倒去,落入一个温暖而坚实的怀抱。顾宸紧紧抱着她,感受着她冰冷汗湿的额头和微弱的呼吸,心疼得无以复加。
玄看着这一幕,尤其是看了一眼刚才出声提示的安安,眼中充满了难以掩饰的震惊。
“竟然……能够洞悉‘源’与‘灾厄’力量对冲的谐振节点……此子……”他喃喃自语,看向安安的目光,变得无比复杂。
林薇薇在顾宸怀中缓缓睁开眼,虽然虚弱,但眼神却比之前更加明亮,仿佛有细微的光粒在其中流转。她成功引导了“源”力,虽然只是微不足道的一丝,但血脉的封印已然松动,力量的种子已然种下。
她抬起头,望向那恢复平静却依旧深不可测的源池,知道家族的宿命、父亲未竟的探索,以及守护世界的责任,已经重重地压在了她的肩上。
而安安那超出常理的、仿佛能解析万物规律的“天赋”,在此地,似乎也揭示出了更深层的、令人不安的秘密。
真相,远比她想象的更加宏大,也更加……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