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顾——顾成军,正是那所幼儿园校舍建设的分包项目经理!他当年偷工减料克扣下的那些钢筋水泥,最终,竟然报应在了他自己亲生女儿的头上!而他,在搜集“枉死游魂”炼制影煞时,根本不知道,或许也不敢去想,自己用邪术禁锢、折磨、催生出的,竟会是因自己当年种下的恶因而间接害死的亲生女儿的魂魄!
“小雅……小雅……是爸爸……是爸爸啊!”老顾的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绝望的祈求。他挣扎着想向前爬,不顾手腕的伤痛,不顾身体的虚弱,只想靠近那个悬浮着的、由黑色泪滴构成的女儿的身影。
半空中,由影煞黑气凝聚成的孩童轮廓,微微动了一下。那些骇人的黑气仿佛失去了支撑,变得柔和,甚至试图模拟出纤细的手臂形状,怯生生地、带着某种源自灵魂本源的本能渴望,缓慢地、颤抖地,想要伸向呆立原地的、泪流满面的老顾。
那由黑气构成的、纤细模糊的手臂,一点点,一点点地靠近。
老顾眼中爆发出一种近乎神圣的光芒,那是溺水之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的希望。
然而,就在那黑色的指尖即将触碰到老顾脸颊的前一刹那——
“嗡!”
一声低沉的、仿佛来自深渊的共鸣响起。血符虽破,但其残留的邪异能量与蚀魂法本身的恶毒束缚仍在!那由黑气构成的纤细手臂刚一靠近老顾,就被一股无形的、充满排斥与痛苦的力量猛地弹开!黑气一阵剧烈的紊乱、扭曲,如同触电般缩回,只能在距离老顾几寸远的空中徒劳地晃动、扭曲,无法真正触及分毫。
一种更深沉、更绝望的痛苦波动,从那孩童的轮廓中散发出来。
“你看清楚了,顾成军。”吴生的声音冰冷,如同寒铁敲击,在这寂静得只剩下雨声和压抑呜咽的废品站里,字字诛心,清晰地传入老顾的耳中,也仿佛在审判他的灵魂,“你喂给它的,根本不是能让它安息、让它往生的亲人精血,而是让它永世不得超生的毒药!是让它连自己是谁都忘记,连触碰自己父亲都做不到的、由最深沉的怨恨和你自身罪孽铸成的枷锁!”
这番话,像一把烧红的匕首,狠狠刺入了老顾的心脏,然后搅动。
老顾如遭雷击,整个人彻底崩溃了。他脸上交织着悔恨、恐惧、一种迟来的、撕心裂肺却无处安放的父爱,以及彻底的疯狂。他怪叫一声,那声音不似人声,充满了野兽般的痛苦与绝望,不顾一切地再次扑向那团正在挣扎、形态不稳的影煞,想要抱住那个由女儿魂魄化成的怪物,哪怕会被它吞噬。
“小雅!我的女儿!爸爸对不起你!爸爸不知道是你啊!让爸爸抱抱你!抱抱你……”
吴生早有防备。就在老顾动作的瞬间,他手腕一翻,桃木剑横向一拦,剑身金光微吐,一股柔和但坚定无比的力量凭空产生,如同无形的墙壁,将状若癫狂的老顾稳稳推开,让他踉跄着后退数步,跌坐在冰冷的积水中。
“别过去!它现在被戾气反噬,处于最不稳定的状态!你靠近只会刺激它最后的意识,加速它的崩溃,你自身也会被它失控的力量吞噬,魂飞魄散!”吴生厉声喝道,眼神凝重地盯着半空中的影煞。
话音未落,异变再生!
失去了血符的强制约束,蚀魂法最恶毒、最残酷的副作用开始彻底显现——被强行扭曲、充满极致痛苦的妖魂,开始本能地、疯狂地反噬其创造者和力量源泉!那源自施术者自身的精血与魂魄联系,此刻成了最致命的通道!
影煞(或者说,小雅那残破不堪的残魂)发出一声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凄厉、绝望、仿佛凝聚了世间所有痛苦的啸叫,那声音仿佛来自地狱的最底层,直接作用于灵魂。它身上原本有些软化的黑气骤然变得狂暴无比,颜色变得更加深邃幽暗,如同拥有了生命的黑色毒蛇藤蔓,又像是无数只从深渊伸出的、怨毒的手臂,带着湮灭一切的气息,猛地朝近在咫尺、精气神因符印被破而极度萎靡的老顾缠绕过去!
速度,比之前的攻击快了何止一倍!那是一种同源力量之间的致命吸引!
老顾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只觉得一股冰冷刺骨、带着强烈吸吮力量的气息瞬间包裹了自己。他发出短促而凄厉的哀嚎,身体肉眼可见地干瘪下去,皮肤失去光泽,紧紧贴在骨头上,满头的黑发从发根开始,瞬间变得灰白,然后彻底雪白!脸上的皱纹如同刀刻般深陷下去,整个人在呼吸之间,就从一个壮年男子变成了一个风烛残年、行将就木的老人。他的眼神迅速黯淡,充满了被抽空一切的虚无感。
吴生不敢再有任何迟疑!影煞的反噬已经开始,若不阻止,老顾顷刻间就会化为枯骨,而吸收了创造者全部生命精华的影煞,将彻底失控,变成一头只知道杀戮与毁灭的、没有理智的真正怪物,到时再想制服,难如登天,而且这片区域恐怕将生灵涂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