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艺街的傍晚浸在潮湿暮色里,陶土混着松油的气味在巷弄间弥漫。
吴生捏着块带血丝的陶片立在“泥火斋”门口,指尖猎妖使者的铜铃持续发烫,震颤顺着指节蔓延到小臂,像细沙在骨缝里碾动。这是本月第四起失踪案,三个晚归路人的最后监控画面,都定格在这家陶艺馆前,且每个现场都留有类似陶片,断面沾着暗红硬痂。
他推开虚掩木门,窑炉热气裹着铁锈般的腥气扑面而来。工作室中央,穿灰布围裙的男人蹲在电动转盘前,沾泥的手指翻飞,巴掌大的陶俑渐渐成形——眉眼处用指甲刻出深痕,凹坑里残留未干的暗红,像凝固的血。
“来了位懂行的?”男人抬头,满是泥垢的脸上沾着暗红,眼角皱纹嵌着黑灰,嘴角扯出诡异的笑,“我这‘活俑’刚成,正缺像样坯子,你这身板,烧出来定能卖好价钱。”
吴生手按在腰间桃木匕首上,那匕首由百年桃木心打造,刃身刻满驱邪符,此刻正隐隐泛金光。他目光扫过墙角,那里堆着十几个半人高的陶俑,个个闭眼,胸口却有细微起伏,像在呼吸,陶土表面渗出汗珠般的液珠。
“以活人血肉混陶土,窑火煅烧时用符咒封入魂魄,再用黑狗血点睛催醒,”吴生声音冷得像窑边淬火的铁钳,“养妖术里最阴毒的‘血陶俑’,失踪的人都被你炼进陶土里了吧。”
养妖人——陈三,喉咙里滚出一串沙哑的笑,像碎陶片在摩擦。“猎妖使者果然见识不凡。”他慢条斯理地放下手中近乎成型的巴掌大陶俑,那陶俑的五官在转盘停止旋转后,竟微微扭曲,发出极细微的、如同婴儿啜泣般的呜咽。陈三沾满泥污的手指轻轻拂过陶俑头顶,呜咽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牙酸的陶土摩擦声。
“可惜,你知道的,还是太少了。”陈三话音未落,眼中猛地爆射出惨绿的光芒。
“嗡——!”
墙角那十几个原本静立不动的半人高陶俑,刹那间齐齐睁开了眼睛!那不是人类的眼睛,而是用暗红色、仿佛未干透的血液点染出的瞳孔,空洞、死寂,却又燃烧着一种非人的怨毒。它们胸口原本细微的起伏骤然加剧,如同风箱般鼓动,陶土身躯内部传来骨骼错位般的“咔咔”声响。
没有嘶吼,没有咆哮,只有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陶俑们动了,动作起初略显僵硬,像提线木偶,但瞬间就变得迅捷如豹,从四面八方朝着吴生扑来!它们挥舞着陶土手臂,指尖锋利如锥,带起腥风。沉重的身躯踏在地面上,却没有脚步声,只有陶土摩擦地面的沙沙声,密集得让人头皮发麻。
吴生瞳孔骤缩,腰间的桃木匕首已然出鞘。金光一闪,迎向最先扑至的一个陶俑。匕首斩在陶俑手臂上,发出金石交击之声,竟只留下一道浅白印记,溅起几点火星。好硬的陶土!吴生心头一凛,侧身避开另一只陶俑的扑击,反手一记带着破邪符文的掌风拍在其后背。
“砰!”那陶俑向前踉跄几步,后背陶土龟裂,渗出暗红色的、粘稠的液体,散发出更浓烈的腥臭,但动作只是稍缓,立刻又嘶吼着(尽管没有声音,那扭曲的面孔却传递出无声的咆哮)转身再次扑上。
它们不怕寻常物理攻击,甚至对低阶符咒也有相当的抗性!吴生身形如风,在陶俑的围攻中穿梭,桃木匕首化作一道道金色流光,精准地格挡、点刺。每一次碰撞,都震得他虎口发麻。这些陶俑的力量大得惊人,而且配合默契,仿佛被同一个意识操控。
“没用的,使者大人。”陈三好整以暇地退到工作室深处,靠在一座尚未点燃的巨型窑炉旁,脸上带着猫捉老鼠般的戏谑,“这些可是我用‘心血’喂养的宝贝,岂是寻常桃木符咒能伤?”
就在这时,异变再生!
那些扑空的陶俑,以及被吴生击退的陶俑,并未继续盲目进攻。它们忽然停顿,然后如同受到无形磁力吸引,猛地向彼此靠拢!
“咔嚓!咔嚓!咔嚓!”
令人牙酸的组合声响起。较小的陶俑如同积木般攀附到较大的陶俑身上,手臂、腿脚、躯干……以一种违背常理的方式扭曲、嵌合、连接。陶土像是活了过来,蠕动、融合,缝隙被新的泥浆填补、抹平。转眼之间,一个由十几个陶俑组合而成的、近三米高的巨型陶俑出现在工作室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