钞票悬浮在半空,如同被冻结的彩色瀑布。
周遇风的指尖在踏入银行外围警戒线的瞬间,传来一阵细微的、仿佛冰针扎刺的麻痒。这不是风,深秋的冷风被隔绝在另一种更诡异的力量之外。他站定,看着眼前超现实的景象:厚重的防弹玻璃门没有碎裂,而是布满了蛛网般的白色裂痕,凝固在破碎的瞬间。更令人心悸的是,柜台内外,成千上万的钞票脱离了重力的束缚,在距离地面半米的空中缓缓盘旋、翻滚,形成一个庞大而沉默的悬浮漩涡,偶尔有几张纸币边缘无力地颤动,像垂死的蝴蝶。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形的压力,让维持秩序的警察也下意识地远离中心,额头沁出冷汗。但这压力对周遇风而言,却带着一种熟悉的、来自另一个维度的阴寒。他瞳孔微缩,这里残留的能量波动,带着一种扭曲规则的恶意,绝非寻常。
他不动声色地绕过闪烁的警灯和忙碌的现场勘察人员,身影没入银行后方一条潮湿、堆满废弃纸箱和垃圾桶的后巷。腐臭的气味在这里凝聚不散,但在周遇风的感知里,更浓烈的是恐惧留下的“痕迹”。在巷子最深处,一个墙角堆积的阴影里,他看到了那个蜷缩着的、近乎透明的身影——穿着保安制服,年轻的脸庞因极致的惊恐而扭曲,魂体像信号不良的影像般剧烈闪烁。
“他们……就那么一挥手……”保安的鬼魂声音空洞,带着滋滋的杂音,仿佛随时会消散,“钱,电脑,椅子……所有东西都飞起来了!我……我像被一辆看不见的卡车撞飞……”他透明的手指颤抖地指向银行方向,“子弹!警察开枪了!可子弹打在他们身前……像打在……打在世界上最硬的玻璃上,直接弹开,跳得到处都是!”
周遇风沉默地听着,脸色凝重如铁。这已是半个月来的第九起。从市中心珠宝店的展品凌空消失,到新建摩天大楼玻璃幕墙齐刷刷向外炸裂成向上的雨,再到那列悬浮隧道中数秒的幽灵地铁……每一处现场都残留着同一种独特而狂暴的能量印记——一种强大的、蛮横的、排斥一切的力量场。这绝非人力,甚至非寻常鬼祟所能为。背后,必然有一只冰冷的手在操控,一个精通驱役特定灵体、扭曲物理法则的“控魂者”。
夜色如墨,将城市边缘那间名为“幽冥阁”的铺子吞没。门脸古旧,毫不起眼,仿佛只是城市记忆里一个被遗忘的注脚。室内,昏黄的灯火在古朴的家具上投下摇曳的影子,空气中弥漫着陈年木料与特制香料混合的沉静气息。
周遇风在香炉中投入三炷暗紫色的招魂香。青烟笔直上升,随即如拥有生命般在室内盘旋、缠绕。烟雾渐浓,三道形态各异、散发着强大灵压的身影缓缓凝聚。
首位,是一名身材极其魁梧的壮汉,虬结的肌肉仿佛由青铜铸就,浑身缠绕着碗口粗细、锈迹斑斑的沉重锁链,走动间哗啦作响,带着一股沙场的血腥与牢狱的阴戾。他是古代冤狱中力拔山兮的狱卒,因执念未消,魂锁肉身,滞留至今,性情刚猛暴烈。
第二位,是一名身着月白色素雅旗袍的女子,云鬓轻挽,手持一柄绣着阴阳八卦图的团扇,眉眼间是历经世事的沉静与洞悉微妙的睿智。她是民国时一位声名不显却造诣极深的女风水师,精通风水玄理、阵法符箓。
最后一位,则是个背着破旧竹篓、身形干瘦、沉默寡言的老者,一身粗布猎装,眼神却锐利得如同雪原上的孤狼,对气息、痕迹的追踪能力堪称鬼神莫测。他是长白山深处与自然搏杀一生的老猎户,死后魂灵亦不忘猎人之职。
“是控魂者,”周遇风言简意赅,将连日线索与判断道出,“他能精准驱使掌握‘斥力’异能的鬼魂,在物质间制造强大的排斥力场。目标明确,行动迅捷。我们必须找到他,找到他用以控制和增幅灵体力量的‘命魂法器’,否则,这股力量若失控或蔓延,后果不堪设想。”
狱卒鬼魂狞笑一声,粗壮的手臂猛地一振,锁链发出金铁交鸣的巨响:“让某家去!管他什么力场,一力降十会,某家倒要看看,是咱这身力气硬,还是他那堵看不见的墙厚!”
风水师女子轻摇团扇,声音清冷如泉:“莽撞。排斥力场若强至扭曲空间本质,任何形式的靠近都会被瞬间弹开,乃至撕裂。蛮力抗衡,无异于以卵击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