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岭深处寒意渐浓，但青石坳金矿的临时指挥部内，气氛却异常热烈。
秦云刚刚听取了初步的情况汇报。
他深知时间紧迫，资源的获取对于当前的局势至关重要，因此，他直接对负责金矿勘探与技术指导的历泞和魏哲鸣等几位专家说道：
“历工，魏工，时间宝贵，就请直接介绍重点情况吧，尤其是关于矿床类型、储量前景以及我们目前面临的最大困难。”
历泞，戴着深度近视眼镜，来自西北工业大学的教授，是一位面容清瘦但极为严谨的地质专家。
闻言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从堆满图纸和文件的办公桌上，小心翼翼地拿起一张绘制得密密麻麻、标注详尽的地质剖面图。
他走到办公室宽大的桌边，将图纸铺开，然后用手指着其中一处用红笔着重圈出的标记，语气带着抑制不住的激动与肯定：
“秦参谋，经过我们勘探队这一个多月来，顶着严寒和地质条件的复杂性，进行的详细野外地质填图、槽探、井探以及对已开采矿石的多批次、高精度化验分析。
我们可以非常肯定地告诉您，我们脚下的这座青石坳金矿，其地质特征、矿物组合以及围岩蚀变等一系列证据，都指向它属于典型的造山型金矿床！
秦参谋您可能有所了解，这种类型的矿床，在全国范围内都以规模大、黄金品位高、矿体相对集中且埋藏较浅易于开采而着称。
而就按照我们这些天实际开采和系统取样分析的初步结果来看，平均品位远超我们最初的预期，这绝对是一处在国内都罕见的优质富矿！
其潜在的经济价值不可估量！”
一直专注倾听的魏哲鸣，这位负责采矿工艺与现场管理的工程师，脸上也洋溢着同样激动的神情，他接过历泞的话头，补充道：
“是的！秦参谋，情况正如历工所说。
仅仅在过去这一个月，我们在优先确保开采安全、避免盲目施工破坏矿脉结构，并同步进行初步勘探的前提下，已经成功出产了大约二十几吨高品位的金矿石！
请注意，这还仅仅是利用最简陋的工具，对几个浅层露头矿点进行试探性开采的成果。
这还只是开始，随着我们对主矿脉走向、厚度和延深的进一步揭露和控制，未来的产量和矿石品质都还有着巨大的提升空间！”
历泞推了推眼镜，脸上的激动稍退，转而带上了一丝忧虑：
“然而，秦参谋，目前我们面临的最大瓶颈就是开采和选矿技术的落后。
我们现在采用的还是比较原始的人工凿岩、爆破和人工肩挑背扛的开采方式，选矿也仅仅是依靠重力水洗、手选等粗放方法。
这种方式不仅效率极其低下，每天的矿石处理量非常有限，更重要的是，黄金的回收率极低，大量的微细粒金随着尾矿流失，浪费极其严重。
这对于我们急需黄金资源的现状来说，是无法容忍的。
所以，我们已经将一份详细的、经过反复论证的设备需求清单提交给了您的舅舅宁秘书长。
我们现在最急迫需要的，就是采购一批国际上最新的选矿和冶炼成套设备，比如高效的自动溜槽、大型颚式破碎机、球磨机、浮选机、浓缩机等等。
只有配备了这些先进设备，我们才能最大限度地提高黄金的回收率和最终产量，将这座富矿的潜力真正挖掘出来。”
其他几位专家也纷纷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秦云一直略显严肃的脸上露出了一抹欣慰的笑容，他对几位专家的专业判断和急切心情表示理解：
“你们请放心，关于设备的事情，舅舅他已经在全力操办了，并且进展非常顺利。”
他顿了顿，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自豪，继续说道：
“据舅舅通过秘密渠道传来的最新消息，他已经亲自指示翟乡风通过孔家在上海的‘祥记公司’这个绝对可靠的商业渠道，与美国着名的p＆h mining公司，以及英国的一家在矿物加工领域享有盛誉、技术实力雄厚的制造公司，成功签署了一揽子购买合同。
其中包括了几台目前世界上最先进的重介质分选机，以及其他一系列配套的选矿、冶炼关键设备和备用零部件。
根据舅舅的周密安排，这些设备已经通过海运的方式启程，预计半月后抵达上海港。
随后，将通过秘密渠道，用火车从上海转运到离我们最近的华山站。
到时候，我会亲自派人、派车去华山站将这些‘宝贝疙瘩’安全拉回来，确保万无一失。”
听到这个振奋人心的消息，历泞和魏哲鸣几乎同时屏住了呼吸，随即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清晰地看到了那难以掩饰的喜悦、激动和对未来的无限期待。
他们深知，有了这些代表着当时世界先进水平的采矿和选矿设备，青石坳金矿的产能和黄金回收率必将实现质的飞跃，他们的技术抱负也将得以施展。
现在，在设备到来之前，他们眼下最核心、最紧迫的工作量，就是利用现有的条件，尽可能多地开采出高品位的矿石，并妥善堆存，为后续设备投产后的大规模处理做好原料储备。
商议完毕，秦云在几名荷枪实弹、神情肃穆的卫兵的陪同下，穿过临时搭建的工棚区，来到了俘虏们居住的地方。
这里是一片用铁丝网圈起来的简陋营地，几十顶破旧的帐篷杂乱地排列着。
负责看管俘虏并组织劳动的石墩等人，已经按照秦云先前的指示，将这些曾经的秦岭山匪，如今的劳动力，分成了五十人一组，共计十三组，每组都有临时指定的负责人维持基本秩序。
秦云登上俘虏们面前一处用石块和木板临时搭建的高台，目光如炬，缓缓扫过台下那些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眼神中充满麻木、恐惧与不安的俘虏们。
他清了清嗓子，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回荡在寂静的营地中：
“你们听着，这里，也有个名字叫秦家庄。
四个多月前，这里遭到了一股凶残的山匪的血腥屠村，上百口手无寸铁的无辜村民，包括老人、妇女和孩子，都惨死在他们的刀下，整个村庄化为一片焦土。”
他的声音陡然变得冰：
“你们其中的有些人。”
他顿了顿，锐利的目光仿佛能刺穿人心：
“就直接或间接地参与了那场令人发指的屠杀。
现在，策划和主导那场屠杀的首恶，也就是你们曾经的匪首，已经被我们诛杀正法。
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们，我不想再逐一追究你们这些人中具体是谁参与了那场杀戮的行为，那会耗费我们太多精力，也并非我今日召集你们的主要目的。”
台下的俘虏们一阵骚动，有些人下意识地低下了头，眼神闪烁，显然是心虚的表现。
秦云继续说道：
“但我知道，你们中间的很多人，在过去为匪的生涯中，都曾或多或少、或轻或重地犯下过类似的罪行，手上可能都沾着无辜者的鲜血。
你们现在沦为阶下囚，这是你们过去恶行的报应。
你们需要用汗水，用苦力，来为你们过去的罪孽赎罪。
我，秦云，在这里向你们做出承诺：
你们将有三年的时间，来用实际行动证明你们的悔过之心和改造的诚意。
我也清楚，你们中间的很多人，或许并非天生顽劣，当初上山为寇，可能也是因为生活所迫，为了混一口吃食，为了活下去。”
这句话似乎触动了不少俘虏内心深处最柔软的地方，一些人的眼神中流露出复杂的情绪。
“所以，”秦云的语气略微缓和了一些，但依旧坚定：
“在这三年中，凡是表现优秀、积极劳动、遵守纪律、真心悔过的人，都将有机会恢复自由身。
如果恢复自由后，愿意留下来，那么你们就会成为这座金矿正式的工人。
矿上不但会按月发给你们足额的薪水，而且如果你们想回家，矿上还会给你们发放足够的回家路费。并且，我们允许这些人回去娶亲，或者将家人接到这里来共同生活。”
他伸手指了指远处隐约可见的一些新建的厂房和农田：
“你们也看到了，秦家庄虽然遭遇不幸，但现在我们正在重建它，并且已经开办了农场、药厂和机械厂。
如果你们愿意，以后你们的家人，包括你们的妻子、儿女、父母，都可以优先进入这些厂矿工作，成为正式的工人。
也可以在机械厂的学校里上学。
他们每月同样可以领到稳定的薪水，这些厂矿也会统一安排干净的住宿和物美价廉的食堂。
我可以保证，在这里挣得，绝对比你们在外面打零工、甚至比你们当土匪提心吊胆抢来的要多得多，足够让你们一家人过上温饱有余、甚至略有盈余的安稳日子，这远比你们上山当土匪，过着朝不保夕、打家劫舍的日子要好上百倍！”
秦云的话语，像一颗石子投入了平静（实则麻木）的湖面，在俘虏们心中激起了层层涟漪。
他们脸上那种长期以来的麻木和绝望，开始逐渐被一种名为“希望”的情绪所取代，不少人眼中闪烁着难以置信的光芒，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脸上露出了动容的神色。
终于，人群中一个胆子稍大、看起来饱经风霜的中年汉子，鼓起勇气，嘶哑着嗓子喊道：
“你……你说的这些都是真的吗？
我们凭什么相信你？你怎么保证你说的都会兑现？”
他的话立刻引起了许多人的共鸣，纷纷抬头望向高台上的秦云，等待着他的回答。
秦云目光平静地看向那个喊话的汉子，并没有因为他的质疑而生气。
他侧身，指了指站在高台一侧，同样一身戎装、腰挎驳壳枪、神情严肃的石墩：
“他，你们有些人或许应该认识，或者听说过他的名字。
他叫石墩，是我们独立营的副营长，兼独立连连长。
而我。”
秦云顿了顿，提高了音量：
“我是独立连的作战参谋，同时也是独立连特战队的大队长，另外，我也是这秦家庄的少庄主。
这次带领部队，剿灭你们这些秦岭山匪，为秦家庄乡亲们报仇雪恨的，就是我舅舅，省府的秘书长宁木若。
现在你们看到的这一切，包括这座金矿，这些新建的工厂和农场，都是由我出资新建的。
我的话，我的承诺，就是以我的人格和我们独立连的信誉作担保！”
石墩也上前一步，对着台下的俘虏们，用他那洪亮的大嗓门沉声附和道：
“秦参谋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独立连上下，包括我石墩在内，都是要绝对听秦参谋调遣的！
秦参谋的命令，就是我们的行动准则！”
秦云看了石墩一眼，也没有说话。
这下，下面的俘虏们再也无法保持平静，纷纷交头接耳，议论声如同潮水般涌起，脸上的表情也从最初的怀疑、麻木，彻底转变为兴奋、激动和强烈的期待。
他们仿佛在黑暗中看到了一线曙光，一条能够洗刷罪孽、重获新生、让家人过上好日子的希望之路。
秦云静静地站在高台上，目光沉静地看着他们议论，直到下面的议论声渐渐平息下来，才又开口，语气重新变得严肃而冷峻：
“我刚才所说的，关于你们的出路和未来，我们独立连，我秦云，言出必行，一定会兑现承诺。
但是，”他话锋一转，眼中闪过一丝厉色，“丑话说在前面，如果有人不识好歹，试图反抗、逃跑，或者在营地里生事、煽动闹事、破坏生产，那么，等待他的，就只有一条路！”
说着，秦云抬起手臂，伸手指向营地南边那片荒草丛生、乱石嶙峋、透着一股阴森气息的山坡：
“看到那边了吗？
那里就是乱葬岗。
前些日子，有几个不知死活的家伙，试图煽动大家逃跑，被当场抓获，已经被执行了军法，他们的尸体就扔在那里喂野狗！
那十三个人，就是你们的前车之鉴！”
残酷的现实瞬间浇灭了一些人心中不切实际的幻想，台下的气氛再次凝重起来，刚才的兴奋劲儿也收敛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对军纪严明的敬畏。
秦云满意地点点头，继续说道：
“现在，石连长已经将你们分成了十三组，每组五十人。
第十三组！”
他目光扫向其中一队看起来更为桀骜不驯或老弱病残的俘虏：
“由于人数不足且成分复杂，现在，我决定将第十三组打散，把你们分别编入到其他的十二个组中去，每组补充几人。”
待石墩指挥着手下将第十三组俘虏迅速而有序地分编完毕后，秦云再次开口：
“现在，剩下的这十二个完整的小组，开始行动起来，在你们各自的组内，民主挑选出你们所共同认同、能够带领大家好好干活、为大家争取利益的队长和副队长各一名。
你们也可以从别的队伍中挑选你们认为有能力、有威望的人，不限于本组。
但是，有一条规矩：
一旦挑选出来的队长、副队长，在未来半年内，除非犯有重大过错被我们撤换，否则不得随意更换。”
他强调道：
“挑选出来的队长和副队长，将直接对我们独立连负责。
他们有权根据你们每个人的日常表现、劳动态度、遵守纪律情况等，给你们所有人每个月打一次分。
这些分数，每半年汇总评比一次，选出表现最优异的五十个人，将会从最艰苦、最危险的矿洞作业中抽调出来，调配到相对安全、相对轻松的辅助工作岗位。
比如矿石转运、设备维护、营地杂役等。
每年年末，我们也会进行一次总评选，同样选出最优秀的五十人。
凡是能够连续两次被评选为年度优异者，那么，到第三年年末，就可以直接恢复自由身，并优先享受我刚才所说的那些待遇政策。”